周恩来和雷锋：不同的身份，相同的理想

(视频来源：央视频)

学习雷锋精神

3月5日，是周恩来诞辰日，也是学雷锋纪念日。周恩来、雷锋，都是光荣的名字、不朽的名字。他们一位是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一位是无私的共产主义战士，他们的身份不同，但他们都将同一个理想贯穿一生—为人民服务。

周恩来观看雷锋事迹展

1963年，周恩来为“学雷锋”活动题词：“向雷锋同志学习憎爱分明的阶级立场，言行一致的革命精神，公而忘私的共产主义风格，奋不顾身的无产阶级斗志。”其实，周恩来对雷锋精神的概括，何尝不是他自己一生的真实写照?

周恩来为学雷锋活动题词(余玮 摄)

《中国青年》与《解放军报》的红色手迹

1963年2月，《人民日报》发表通讯《毛主席的好战士——雷锋》、评论员文章《伟大的普通一兵》和《雷锋日记摘抄》，详细介绍了雷锋的事迹和雷锋日记中的闪光思想。相关事迹不仅打动了广大读者，也深深打动了人民共和国的总理。

报纸出版当天，周恩来仔细阅读，并立即意识到推出雷锋等典型人物的社会意义。当晚，他就给人民日报社总编辑吴冷西打电话，说：“雷锋是个好战士啊!要估计这个战士影响很大，需要很好地宣传这个典型!”同时，他要求报社应该对雷锋日记进行认真核对、搞清楚，对于日记中摘录的别人的话，应该注明出处。如雷锋在一篇日记中，记载了诗歌《唱支山歌给党听》，但这并不是雷锋的原创，而是改编自别人的作品。按照周恩来“搞清楚”和“注明出处”的要求，报社编辑部仔细核查了雷锋日记，并对其中一些内容做了妥善处理。这件事不仅反映了周恩来一贯认真细致的工作作风，也充分体现了他对宣传雷锋的高度重视。

2月8日，元宵节。周恩来在文化艺术工作者春节联欢会上号召文艺界要捕捉时代精神，表现典型人物，歌颂新人新事，并向全国文艺界发出要用文艺形式来歌颂雷锋的倡导：“最近两天报纸上发表的雷锋、宋恩珍的事迹，看了很感动，画家来表现这些英雄人物比较容易，戏剧家困难一点。”并提出，文艺工作者必须到群众中去，为工农兵服务，歌颂新人新事，这是“文艺工作者当前的重要课题”，在这一方面，“作为社会主义的文艺事业，对于贯彻百花齐放、推陈出新的方针要做的工作多得很，值得我们好好研究”。

在这次元宵节联欢会上，周恩来还提出文艺工作者要过“五关”(思想关、政治关、生活关、亲属关、社会关)，学到老，改造到老，对自己的思想言谈要经常反省。他强调指出：“雷锋日记反映了全心全意为集体的思想，是一部很好的日记体文学。过生活关就是要全心全意为集体，要求我们先公后私，有时公而忘私。”

2月9日，总政治部向全军发出通知，号召全军开展宣传和学习雷锋同志模范事迹的活动。2月15日，团中央决定，在全国青年中开展学雷锋活动。《中国青年》杂志为了把宣传雷锋组织得更集中一些，更有深度和声势，决定出一期“学习雷锋”专辑，并于2月上旬请毛泽东、周恩来等党和国家领导人题词。周恩来在接到编辑部的信后，很快写下了“雷锋同志是劳动人民的好儿子，毛主席的好战士”的题词。随后，毛泽东也写了题词，发出了“向雷锋同志学习”的伟大号召。

周恩来反复地阅读雷锋日记和雷锋事迹报道，进一步思考如何把毛主席学习雷锋的号召具体化，把雷锋精神系统化、条理化。

2月26日，就在《中国青年》第5、6期合刊“学习雷锋”专辑付印的这一天，周恩来在全国农业科学技术工作会议和解放军政治工作会议联合举行的报告会上，进一步阐发了雷锋精神的基本内容，概括了雷锋精神的实质：“雷锋同志的高贵品质，可以总结成这样几句话：坚定的阶级立场，表现在爱憎分明上;充沛的革命精神，表现在学习和工作上;高尚的共产主义风格，表现在公而忘私上;伟大的无产阶级战士，表现在奋不顾身上。”雷锋精神在“阶级立场”“革命精神”“共产主义风格”“无产阶级斗志”这四个方面的内涵，在周恩来的思考中已基本成型。在这次报告会上，他还强调：“像雷锋同志这样，在和平时期，长期奋斗，不受周围环境的影响，需要有更坚韧不拔的精神，是更值得提倡和学习的。总政治部决定在全军范围内学习雷锋同志的精神是对的。我也从雷锋同志身上得到了教育。”

这次报告会以后，周恩来为了更精练、准确地表述雷锋精神，又多次阅读、研究雷锋日记，感到以前的题词言犹未尽，想再次为学习雷锋题词。

一个周末的晚上，周恩来找来总政治部有关同志，让他们就怎么给雷锋题词出主意。周恩来对解放军报社社长华楠说：“我想了四句话：向雷锋同志学习憎爱分明的阶级立场，言行一致的革命精神，公而忘私的共产主义风格，奋不顾身的无产阶级斗志。我感觉需要推敲、修改。”周恩来表示，第四句还需要斟酌，希望能像前三句一样，把矛盾的两个对立面(憎爱、言行、公私)具体表达出来，要求军报的同志帮他修改。于是，华楠和军报同去的两位同志一起商量，但都没有找到合适的用词，后来又打电话请报社夜班的同志一起推敲。据当时值夜班的解放军报社副社长兼总编室主任吕梁回忆：“因为时间紧急，要求一个小时内提出修改意见，大家想了好几个修改方案，经过反复比较，感到所有方案都不理想，没有达到总理预期的要求，我也深感惭愧。最后认为还是总理的题词概括得比较准确，有点不对仗无伤大雅。总理后来采纳了军报的意见。”“此后，每当我重读周总理的这一题词，都不仅感到题词内容深刻、具体，而且总理那种字斟句酌的严谨精神，虚怀若谷、平易近人的民主作风，每每都浮现在我面前，给我以教育和鞭策。”

原中国青年杂志社思想教育组副组长王江云也曾回忆：“有一次我们前去拜访邓大姐，邓大姐谈到了总理再次为雷锋题词的经过。她说：‘已经是深夜了，他又一次翻看了《雷锋日记摘抄》，然后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沉思了一个多小时，才坐下来写题词。’显然，周总理是根据毛主席题词的内涵，经过深思熟虑，高度概括了应该向雷锋同志学习什么，为广大青年和全国人民指明了学习的方向。”

很快，周恩来第二次为学习雷锋写的题词送到了解放军报社。3月6日，即首都各大报发表毛泽东主席“向雷锋同志学习”题词的第二天，周恩来、刘少奇、朱德、邓小平的题词在《解放军报》上一同发表。周恩来这一题词，把毛泽东“向雷锋同志学习”的号召化为了可操作的行动原则，指明了全党、全军和全国人民学习雷锋的角度。

1963年10月18日晚，周恩来应邀出席纪念《中国青年》创刊40周年晚会，并参观反映《中国青年》杂志历史和现状的展览。展览中，有一份手抄的《中国青年》“学习雷锋”专辑引起了他的注意。该专辑是一位青年在买不到当期刊物的情况下，借来别人的刊物并抄录了其中关于雷锋的文章，后又将该手抄本寄给杂志社的。周恩来在了解了相关情况后表示，一方面要增加刊物的发行份数，另一方面要经常把青年中这类动人的材料向社会各方面宣传。他还指示杂志社的同志要做好《中国青年》的发行工作，宣传好雷锋这个典型。他强调：“杂志要‘面向农村，面向城市’，文章要短些，要深入浅出，生动活泼，通俗易懂。”

上海报告会与《新民晚报》的亮相谜团

目前发现，1963年3月1日的《新民晚报》是最早刊载毛泽东“向雷锋同志学习”题词及周恩来“雷锋同志是劳动人民的好儿子，毛主席的好战士”题词的。题词手迹右侧报道了“万余青年听了雷锋事迹报告”的新闻，文中提及雷锋事迹主讲者、雷锋战友名是刘景凤。

雷锋与解放牌汽车

1961年3月起，刘景凤到镇江市车管学校学习3年，之后再没有和雷锋联系。后来，他看到报纸上的消息，才知道雷锋牺牲了，就写了《忆战友》的文章在部队报纸上发表，南京军区得知后，抽调他去上海、浙江等地作报告，介绍雷锋事迹。

刘景凤对1963年3月1日上午在上海文化广场作的报告印象很深。他说，当时有14000多名青年到会，会场一侧挂着已放大的题词。《新民晚报》报道的导语中有一段话，也足以说明当时的场景：“今天上午，团市委在文化广场举行‘雷锋事迹报告会’，会场主席台左右悬挂着毛主席和周总理的题词。”同时配有一张“大会会场一角”的照片，虽然照片模糊，但还是可以明显看到，会场左右两侧墙上分别悬挂着毛泽东与周恩来题词的放大件。显然，《新民晚报》当期发表这个早于《中国青年》发表的题词，是配合当天这个重大活动所发的新闻。上海团市委是如何索要到伟人题词而布置在会场现场，作为地方报纸的《新民晚报》是如何提前发表题词的，至今没有确切的说法。

3月2日出版的上海团市委机关报《青年报》，在第二版以“听雷锋事迹介绍，学雷锋光辉榜样，共青团上海市委昨日召开报告会”为题，报道了报告会，内容与《新民晚报》差不多。因这场报告会开得非常成功，上海团市委3月2日又组织了一场报告会。

3月3日出版的《解放日报》以“本市青年举行学习雷锋集会—雷锋事迹报告会和学习雷锋广播电视大会在前昨两天分别举行”为题进行了报道，报道写道：“其中，团市委代理书记张浩波在会上讲了话。他首先指出，毛主席的‘向雷锋同志学习’的题词给我们极大的鼓舞。我们全上海青年一定要按照毛主席教导，好好向雷锋同志学习，做毛主席的好学生”。不过，3月2日《中国青年》杂志“学习雷锋”专辑已公开发行。

3月5日出版的《中国青年报》头版以“毛主席号召鼓舞了上海青年，万众一心决向雷锋同志学习，团市委举办雷锋同志生前事迹报告会”为题，对上海报告会进行了报道。报道开头就说：“1日，14000多名上海青年在雷锋事迹报告会上，听到毛主席为雷锋同志题词的消息的时候，群情激昂。这次报告会在上海最大的会场—文化广场举行。场内正面悬挂着的巨幅金字标语牌上，我们伟大领袖毛主席新近的题词‘向雷锋同志学习’闪闪发光。”

有学者分析，中国青年杂志社2月22日已收到毛泽东题词手迹，此前也收到了周恩来的题词。当时，杂志社轰动了，团中央轰动了，“中央领导为雷锋题词了”这消息像长了翅膀，也传到了上海团市委，可以说各省级共青团上层都应该知道此事。另外《中国青年》当年发行量很大，故在全国设立了5个分印点，上海有一个，付印时间为2月26日。很可能上海团市委是从团中央得到毛、周已为雷锋题词的消息，又在分印点上海少年儿童出版社处得到题词手迹而抢先披露了。也有人认为，是上海团市委找中国青年杂志社题词联络负责人、上海人朱伯颖私下得到影印件的，但这种说法更难采信。毛、周题词为何提前在地方公开，成为一个谜。

《中国青年》杂志的老领导王江云是参与策划“学习雷锋”专辑请伟人题词的当事人之一，他回忆说：“那时我任的是思想教育组副组长，我们写信给毛主席请他题词后，没想到毛主席真的就在他的住处写下题词。当时我见到的题词‘向雷锋同志学习’是写在一张8开左右大小的宣纸上，题词拿回来后两三天的工夫就被中央档案馆取走了，听说后来就一直保存在档案局了。再后来的情况我就不太清楚了。”经查，军事博物馆保存有周恩来、朱德、邓小平等的相关题词，中央档案馆保存有毛泽东手书的题词真迹。

日记蕴含的精神与题词助推活动的开展

1963年3月30日晚上，军事博物馆“雷锋同志模范事迹展览”的讲解员忙碌了一天，正准备关门回家。突然，一辆小车驶进院内，从车上走下来的竟是周恩来总理。周总理劳累了一天，连晚饭都没吃就赶来参观雷锋事迹展。讲解员考虑到总理工作繁忙，为了不多占用他的时间，只选了几条有影响的雷锋日记作介绍，可周恩来却指着那些没念的雷锋日记说：“你念，你念……”讲解员有的地方念错了，周恩来便帮助纠正;辨认不清的字，周恩来就一字一句地琢磨，然后告诉讲解员。这个动人的情景，在以后军博雷锋事迹展厅里悬挂的巨幅照片上可以看到：周恩来穿着灰色上衣，笔直地站着，仰着面，神情专注地看着雷锋的大幅照片。

周恩来阅览雷锋日记

看完展览，周恩来又提出要看看雷锋的日记原文，军博的同志赶快拿来雷锋日记的笔记本。周恩来翻到雷锋的最后一篇日记阅读，是1962年8月10日记下的，原文为：“今天，我认真学习了一段毛主席著作，其中有两句话对我教育很深。主席教导我们说：‘虚心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这是千真万确的真理。……今后，我要更加珍爱人民和尊敬人民，永远做群众的小学生，做人民的勤务员。”如今，雷锋日记中蕴含的雷锋精神已成为这位年轻战士留给世人最珍贵的财富。

据原沈阳军区副政委杜平之子杜小平讲，最初“雷锋的影响也只是在东北范围内，毛主席听到雷锋的名字，雷锋事迹在全国广泛流传，都是在雷锋过世之后”。1962年8月15日，雷锋在从驻地营区到抚顺执行运输任务不幸殉职后，对于是否要继续宣传雷锋曾有过不同的声音。“当时，有同志认为雷锋是因车祸而死，是事故，不宜再宣传。而父亲则坚持雷锋之死是因公殉职，他曾这样说：‘事故是一回事，事迹又是一回事，决不能把两者看成是一个问题。’父亲认为，不能因为雷锋去世而将他的精神、品德永远埋没。”

陈雅娟与雷锋

在雷锋过世之后，杜平将对雷锋事迹的报道和雷锋日记调来，认真仔细地阅读后做了一个决定。“父亲挑选了雷锋的8本日记，和雷锋的材料一起，派专人报送解放军总政治部，并转呈毛泽东主席和周恩来总理。正是通过雷锋日记，毛泽东主席知道了雷锋这样一位战士，知道了这位普通战士的点点滴滴，知道他做好事不留名、勤奋好学、艰苦朴素。”

同年5月2日至12日，毛泽东在杭州召集部分中央政治局委员、书记处书记和各大区书记参加的小型会议—杭州会议，主要是讨论农村社教问题。11日，毛泽东在会上话锋一转谈到雷锋，他说：“我看过雷锋日记的一部分，看来此人是懂得一点哲学、懂得辩证法的。我们不要把哲学看得那么神秘、那么困难。雷锋那样年轻的同志，就懂得一点哲学。你们看了没有?希望你们都看看。我们要把哲学从哲学家的课堂上和书本里解放出来，让它变成广大老百姓的锐利的思想武器。”他进一步指出，雷锋的日记中有很多辩证法的观点和语言，雷锋的哲学思想是从哪里来的?还不是从为人民服务的丰富多彩的具体实践中来的!

1965年10月10日，周恩来又一次题写了雷锋日记中相类似的一段名言：“对待同志像春天般的温暖，对待工作像夏天般的火热，对待个人主义像秋风扫落叶一般，对待敌人像严冬一样残酷无情。录雷锋同志选句 周恩来”。周恩来题词的内容与雷锋日记中的原文相比较，虽然个别字词有所改动，但仍然保留了雷锋日记的原来意思。

周恩来等中央领导同志的相关题词，一次次推动着学雷锋活动的开展。在雷锋精神的形成、发展过程中，周恩来是关键人物之一。他对雷锋精神基本内涵的概括、提炼、总结、阐释，准确、深刻、及时，没有陷入空泛化、形式化的窠臼，推进了学雷锋活动的深入。

雷锋雕塑

“我们应该把整个身心放在共产主义事业上，以人民的疾苦为忧，以世界的前途为念。”这是周恩来的至理名言。“人的生命是有限的，可是，为人民服务是无限的，我要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之中去。”这是雷锋崇高的愿望。他们的话，凝聚了他们崇高的精神，显示了他们不朽的人格魅力。一代又一代中国人，无论在哪里，无论在何时，提到周恩来或雷锋的名字，总会肃然起敬。他们一个是为革命作出伟大业绩的领导者，一个是生活在基层的普通一兵，但他们都有着伟大的灵魂，这是中国共产党的光荣，是中华民族的光荣。

(作者余玮系《中华儿女》首席记者，雷锋文史研究会名誉会长；原文刊载于《炎黄春秋》2025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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