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右铭：敢为发展核潜艇力排众议的苏振华政委

回顾苏振华政委抓装备建设

陈右铭

1958年苏振华(前排右1)出席军委扩大会议留影。

苏政委非常重视装备建设，他亲自抓规划计划;抓任务落实，及时研究解决研制中的问题;抓科研机构的建设;工作认真、细致、深入;他善于总结和推广先进经验;虚心学习科学技术知识，组织领导装备建设是卓有成效的。

1958年6月21日,毛泽东主席在军委扩大会议上讲话提出：“除了继续加强陆军和空军建设外,必须大搞造船工业,大量造船,建立海上‘铁路’(造船),以便在若干年内建设一支强大的海上战斗力量。”

苏政委根据毛主席的指示精神，组织海军机关的同志对海军装备发展规划进行了修订。在得知我国第一座实验型原子能反应堆开始运行以后，立即邀请科学院张劲夫副院长、一机部张连奎副部长、二机部刘杰副部长、国防部五院钱学森院长、王诤副院长和有关部门的同志一起研究了研制导弹核潜艇问题，在取得一致意见后，又向聂荣臻副主席做了汇报，并于1958年6月27日以聂总的名义向“德怀同志、总理并报主席、中央”写了关于研制导弹核潜艇的报告。报告上送的第二天，周总理对报告做了批示：“请小平同志审阅后提请中政常委批准。”

次日，邓小平总书记仔细审阅后批示道：“拟同意。并请主席和彭总阅后退聂”，毛主席和彭总随即圈阅了这个报告。就这样,一项事关海军建设大局,也关系到国防现代化建设大局的重要尖端技术工程就决定了。

1958年10月，苏政委率领专家代表团访问苏联。根据苏方同意商谈导弹核潜艇技术援助问题，提出参观核潜艇，但苏方不安排。后答应安排参观原子破冰船“列宁”号，但核动力装置只准许代表团正副团长看。经过两国政府“马拉松式”的艰难谈判，签订了中国向苏联引进部分装备技术的“二四”协定，但核潜艇技术问题一字未提。

1958年7月31日至8月3日，苏共总书记赫鲁晓夫对我国进行了正式访问。会谈中，赫鲁晓夫出人意料的要求中国政府同意苏方提出的“关于建立联合舰队与在中国沿海建立长波台的建议”。赫的这一妄图控制中国的要求，理所当然地遭到中国政府的严正拒绝。1959年6月20日，苏共中央致函中共中央，提出中断若干重要援助项目。1959年9月，赫鲁晓夫再次来华访问，周总理、聂副总理在同他会谈中提出，希望苏方不要中断两国政府原定的援助项目，并再次提出核潜艇问题，赫鲁晓夫却说，核潜艇技术复杂，你们搞不了;花钱大多，你们不要搞;苏联有了核潜艇,你们就有了，苏中可建立联合舰队。毛主席得知赫的这一谈话后,十分气愤地说：“核潜艇，一万年也要搞出来!”

1959年9月30日，毛泽东主席接待赫鲁晓夫率苏联党政代表团第三次访华的留影。

萧劲光(左1)、苏振华(右1)欢送苏联专家回国前留影(苏振华长女苏承业提供)。

1960年8月，苏联单方面撕毁协议，撤退专家，停止供应设备、材料、备品配件、技术图纸，仿制的几型舰艇停工停产。苏政委遵照党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的决定和指示，立即召集机关各部门的领导同志、研究落实组建科研机构，把分散的科技人员集中起来，充实科研队伍，形成拳头，组建了舰船与研究院;加快科研设施的建设;加强组织领导，调一批舰长、艇长、大队长、支队长和舰队领导担任研究室、所、院的领导，亲自做思想工作。

我原是快艇支队的支队长，当舰队、基地准备调我任基地参谋长时，刘华清院长要我去当舰艇研究所的所长，苏政委听说我不大乐意时，亲自找我谈话，他语重心长地说：“海军没有舰艇、没有导弹、没有鱼雷装备部队，部队拿什么训练、用什么保卫海防啊!我这个政委怎么当啊!你这个支队长怎么当啊!搞装备困难很多，没有懂得使用的领导干部去具体抓，怎么搞出装备来呀!希望你去七院工作，你能把几型舰艇仿制出来，定型批生产，就算你为海军建设立了大功。”

“文化大革命”中，苏振华同志遭受到迫害，中断了抓装备工作，但1973年3月1日，中央军委任命他为海军第一政委和党委第一书记后，周总理和叶副主席立即指定他担任国务院、中央军委核潜艇工程领导小组，国务院、中央军委远洋船工程领导小组和国务院、中央军委造船工业领导小组组长，又全面组织领导了装备工作。

苏政委管装备建设以后，召开海军党委常委会议，听取我对几型舰艇研制情况汇报，讨论研究装备的规划计划。在讨论中，有的领导批评舰艇装备存在质量问题，漏汽、漏油、漏水，故障多。有一位领导说：“30自动火炮不自动，还不如一根掏火棍!”

“30炮不能自动问题，我在北海舰队调查过，据说是水兵不会用。”苏振华同志问我：“陈右铭，你了解这个情况吗?”

“刚装备部队时大多不会用，经过集训，请科技人员教练后，大多会用了!”

有一位领导别有用心地横加指责说：“存在的技术质量问题是政治交船的结果!”他还无端的指责说：“核潜艇连阀门都打不开，结果停在码头上不能动!”

“有这回事吗?”苏政委指着我问。

“有这样一件事。当时赵晓舟部长和范维纲副政委在青岛，他们打电话告诉我说：某伐门打不开了，艇不能动!我当时就回答，这个阀是很坚固的，不容易坏，是否开反了?我马上要工厂去人检查!第三天工厂去人检查，结果是开反了。”

苏政委在最后发言中很严肃地指出：我很多年没有过问装备了，有些情况不了解，大家指出的装备上存在的质量问题，我相信是事实，实际上存在的质量问题可能比大家提出来的还多，可能还有些技术问题存在。但应该看到，这些年不仅仿制改进成功了导弹艇、潜艇、猎潜艇、扫雷舰等几型舰艇，很好地解决了这些舰艇中存在的技术问题，而且自行研制成功了导弹艇、护卫舰、驱逐舰、常规潜艇、反潜鱼雷核潜艇，导弹核潜艇也会很快搞出来，这些成绩是很了不起的，参加研制的科技人员、干部、工人是有很大功劳的，为海军建设立了大功。存在的技术质量问题我相信经过努力是会得到解决的。

苏政委语重心长地说：“搞装备困难多得很，不容易呀!你们来干干看!前几年要仿制130岸炮，成立了领导小组，要我当组长，结果搞了几年也没搞出来，现在不仅岸炮搞出来了，连130舰炮也搞出来了，还研制成功了舰对舰导弹，这些成绩真了不起呀!你们说存在质量问题，苏联人卖给我们的装备技术质量问题还少吗!买苏联人的设备和材料，我们工厂组装的大、小导弹艇都不能发射导弹，陈右铭组织攻关都解决了，这不值得我们自豪吗!我们自行研制的小导弹艇，吨位比苏联人的大，导弹还多装一倍，将木艇体改成钢艇体，航速反而高五节多，这不值得赞扬吗!”

苏振华政委在他担任三个领导小组组长之后不久，要我去他家里，对我说：你去七院工作时，我曾说你把几型舰艇仿制出来就算你为海军建设立了大功，现在不仅仿制成功了几型舰艇，还自行研制成功了导弹快艇、导弹护卫舰、导弹驱逐舰、常规动力潜艇、反潜鱼雷核潜艇，更是立了大功。当前，首先要抓紧抓好定型批量生产，装备部队。你不要怕还存在一些技术质量问题，在定型工作中和定型后还可以改进嘛!二是狠抓导弹核潜艇和潜地导弹的研制，尽快搞出来装备部队;三是抓紧远洋测量船、远洋补给船，远洋打捞救生船和远洋拖船的研制，不然会影响潜地导弹的试验。

他又说：你们总结的研制鱼雷核潜艇的经验教训很好，要大力推广，要继续大力协同，进一步完善科研、生产、使用和专家，工人和领导两个三结合。

苏政委得知有人提出，有了洲际导弹不要研制导弹核潜艇时，苏政委立即召集海军党委常委会，听取我汇报。他听完萧司令员发言后说：“搞尖端技术，要有战略思想。有人说，现在有了洲际导弹，有了卫星，核潜艇就没有必要搞了，这是不对的。美苏有很多洲际导弹，还拼命搞导弹核潜艇。而我们不搞导弹核潜艇是没有道理的。洲际导弹在陆地上机动性还是比较小的，而核潜艇是活动的，机动性、隐蔽性都比洲际导弹好。我们不反对搞洲际导弹，但反对不让我们搞导弹核潜艇”。

9月初，苏政委把周希汉副司令员、刘华清副参谋长和我召到他的办公室，对我们说：为了促进导弹核潜艇的研制工作，我想请叶副主席和各总部，各工业部、研究院的领导同志去总装厂和试验基地检查导弹核潜艇的研制工作，检阅新研制出来的几型舰艇，参观导弹发射试验，到时把这些舰艇都集中到基地去，你们做好准备，待我向叶副主席请示定了时间后再具体研究安排。

苏振华视察某科研院所(苏振华长女苏承业提供)。

苏振华(前排左1)陪同叶剑英元帅(前排中)视察海军舰队的合影。

9月21日，在苏政委和总部、各工业部领导陪同下，叶副主席检阅了自行研制的反潜鱼雷核潜艇、常规动力潜艇、导弹驱逐舰、导弹护卫舰、导弹快艇、猎潜艇、扫雷舰。然后，来到总装厂，视察正在制造的导弹核潜艇。下午观看了导弹发射试验。最后叶副主席指示说：苏振华同志在这里留两三天，研究一下以后的具体安排，各工业部的同志都要参加研究。关于核潜艇研制问题，昨天晚上，我请示总理同意，希望大家努力协作，除鱼雷核潜艇生产不断线外，要把导弹核潜艇搞上去。在这之后，对要不要研制导弹核潜艇的争论就听不到了。

参考文献：

[1]陈右铭.回顾苏振华政委抓装备建设.博海心筹[M].中国文化出版社，2003.7：461-468.该文用于《苏振华文献片》.

[2]陈右铭自传与文集(下卷)[M].当代文艺出版社，2023.8：186-190.

(作者简介：陈右铭 1922.5.30-2011.5.17，曾用名陈幼铭、陈佑铭，曾任舰船研究院(即7院)党委副书记、副院长，国务院、中央军委核潜艇工程领导小组成员兼办公室主任，造船工业领导小组办公室第一副主任和综合远洋测量船工程办公室主任，退休前任海军装备技术部部长。中国舰艇工业历史资料《核潜艇史料集(1958-1988)》书中，对陈右铭做出如下评价：“在组织领导我国核潜艇研制工作中，他主持的国务院、中央军委核潜艇工程办公室，在贯彻党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中央专委关于我国核潜艇一系列方针、政策、组织协调，管理实施各项研制工作中起到了积极主导作用。他为我国核潜艇事业，长期呕心沥血，对遇到的种种困难和挫折，表现出坚韧不拔、百折不挠的精神。组织管理大胆细致，决策果断，在组织全国各有关部、委、省、市、厂、所的大量协作攻关中,重视采纳科技人员的意见，发挥了极高的组织才能。在研究、设计、制造、试验等研制阶段，尤其是在我国第一座陆上模式堆以及第一艘核潜艇试验试航中，亲临现场，参与指挥协调，不论技术风险有多大,工作、生活条件多么艰苦，他都坚持和科技工程人员一起想办法，出主意，共同解决一个又一个技术难关。他为我国核潜艇事业做出了重要贡献。”)

编者注：2024年4月24日，中国潜艇精神研究工作委员会副主任陈晋南、副主任兼秘书长林农、副秘书长吴翔探望拜访了第一代核潜艇研制的海军领导苏振华政委的长女苏承业。林农秘书长首先向苏承业转达了昝云龙主任亲切的问候，详细汇报了研究会成立以来的工作进展和今年的工作计划。苏承业按照事先准备的笔记，对研究会的工作提了几点宝贵的建议：

(1)应注重从核潜艇研制的各大部门、几大系统、几大机构入手，深入挖掘核、导弹和艇等各个部门中的英雄人物和真实故事。提倡国家精神，避免过分突出个人。

(2)要始终坚守历史真实性原则，用事实说话，围绕真实事件来描绘核潜艇精神的伟大面貌，不应以人物为中心来编写故事。

(3)我们要有“红军不怕远征难”的坚定意志，勇于面对困难，积极争取支持。只有在实践中不断摸索前行，我们才能更好地传承和发扬核潜艇精神。

在北京回龙观蓝天嘉园的苏承业住宅合影，左起：林农、苏承业、陈晋南、吴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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