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润为:粗衣俗表的战士毕竟是战士,精致完美的苍蝇毕竟是苍蝇
文艺是时代前进的号角
刘润为
我是河北人,也曾主编过《延安文艺大系》,所以见到《华北抗日根据地及解放区文艺大系》感到很亲切。全书体例科学、脉络分明、史料翔实、文字规范,堪称大型革命历史文献丛书的精品。它的出版,对于提高河北出版界的学术品位,增强河北人民的文化软实力,推动社会主义文艺大发展大繁荣,都将产生积极的影响。借此机会,谨向为编纂这套丛书付出极大心血的陈晋同志,河北省社会科学院文学所和河北教育出版社的同志们致以崇高的敬意!
华北抗日根据地及解放区文艺的重要意义应当放到整个延安文艺运动中来考察。学界一般认为,1935年10月,党中央和红一方面军到达吴起镇,与陕北军民举行盛大文艺联欢,拉开了延安文艺运动的序幕,而1949年7月在北平召开的全国第一次文代会,则标志着延安文艺运动的结束。这是一个历时14年、波及全国的群众性文艺活动。它上承左翼文艺和苏区革命文艺,下启社会主义文艺,是中华民族的一座煊赫千古的文艺丰碑。而华北抗日根据地及解放区的文艺运动,则是延安文艺运动的一个极其重要的组成部分。
这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一场空前的群众运动。人民不仅是这场运动的主导主体、推进主体、受益主体,而且是其间一切成败得失的评判主体。它的发展繁荣,标志着帝王将相、老爷太太、少爷小姐们统治文艺领域的结束,两千多年来被颠倒的历史被颠倒了过来。
习近平总书记说:“文艺是时代前进的号角”。华北抗日根据地及解放区文艺的作用,就在于它和整个延安文艺一样,紧紧服务于争取民族独立、人民解放的时代主题,充分发挥了“团结人民、教育人民、打击敌人、消灭敌人”的战斗作用,为推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建立了阶段性的不朽功勋。举一个很小的例子。我小的时候常听父辈们吟唱一首叫作《叫声老大娘》的八路军歌曲,现在只记得这样几句:“叫声老大娘啊,听我把话讲啊,开开您的门啊,借我一间房啊!”父辈们说,那时的乡亲们只要听到这个歌声,就知道是自己的子弟兵来了,就会热情地把他们迎入屋内;如果听到咚咚的敲门声,就知道是伪军或日本鬼子来了,便闭门不出。
有些人说那一时期的作品艺术水平太低,因而不屑一顾,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偏见。当然,从今天看去,那一时期确有不少作品显得粗糙一些,但是如果历史地来看,这种粗糙则有其不可避免的客观原因。那一时期的文艺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文艺,而是民族解放战争、人民解放战争年代的革命文艺。战争,用战争的手段去赢得民族解放和人民解放,是当时压倒一切的大局。其他各条战线、各项工作,都必须服从、服务于这个大局。革命文艺工作者是拿笔的战士,也是拿枪的战士。战事紧迫时,他们要冲上火线,与敌人进行生死的搏斗,比如在解放沧州时,就有不少来自延安的文艺战士参加攻城的战斗。而当他们拿起笔来时,也是要以笔为刀枪,让它迅捷地发挥激起仇恨、鼓起勇气、凝聚力量的功能。任务的急迫和条件的限制,往往不容许他们进行精雕细刻的创作。作为文艺家,谁都钟爱自己的作品,谁都希望自己的作品成为无瑕的美玉,但是在那样一种特定环境下,革命文艺工作者为了民族和人民的根本利益,宁可舍弃作品的精致,这是具有使命感和奉献精神的表现。我们这些享受他们当年奋斗成果的人,非但不对他们当年的忘我奋斗心存敬意,反而无端地加以指责,这显然是很不公平的。
与此同时,我们还应当看到:这些作品尽管粗糙,但是无不透露出昂扬奋发的神采,无不是推动民族解放和人民解放的动力。相反,周作人等在侵略者用刺刀搭成的安乐窝中优哉游哉地炮制出来的小品,固然精致得可以,但是到了最危险时刻的中华民族需要这样的精致吗?记得在2008年1月 “马工程”书稿《文学理论》审议会上,著名党史专家金冲及曾说:有一次闲聊,他的一个家人说周作人的小品很有味道,金冲及则回答说:我年轻时却很讨厌那些东西,在危急存亡的时候,他却在那里摆弄那些小花、小草、小猫、小狗,看了直觉得恶心。应当说,粗衣俗表的战士毕竟是战士,精致完美的苍蝇毕竟是苍蝇,我们应取这样的评价尺度。
另一面的事实是,尽管处在那样一种异常严峻的环境中,但是通过革命文艺工作者和广大人民群众的共同努力,仍然创造出了一大批内容与形式完美结合的作品。如小说《荷花淀》、《小二黑结婚》、《太阳照在桑干河上》,诗歌《假使我们不去打仗》,歌曲《团结就是力量》、《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等等,都以对那一时期时代精神和民族精神的精当概括,从而成为不可磨灭的经典。贺敬之就说过:“谁说我们解放区文学水平低?我们有孙犁!”
纵观历史,任何一场文艺运动,无论规模多大、时间多长,留下来的经典作家和经典作品终究是少数。唐代古文运动和宋代散文革新运动合在一起,卓有建树者也就是唐宋散文八大家和他们的代表性作品。两相比较,包括华北抗日根据地及解放区文艺在内的延安文艺运动是足以让中华民族感到骄傲的。更何况参加那个时期文艺经典创造的,还有一些农民文艺家和战士文艺家,这更是亘古未有的文艺奇观。
前人说,“欲知大道,必先为史”;我们说,欲知历史,必先整理史料。现在,《华北抗日根据地及解放区文艺大系》、《延安文艺大系》等等已经摆在我们面前,我们的任务是使用它、研究它,从中发现和把握革命文艺的发展规律,从而把新时代的文艺创作提升到更加自觉的阶段。
(本文系作者在中国红色文化研究会、河北教育出版社联合主办的“大型文献丛书《华北抗日根据地及解放区文艺大系》研讨会”上的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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