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东力:大目标PK民族主义--提一点不同意见
大目标PK民族主义
(2009-04-05 20:20:05)
按:《中国不高兴》的剧烈反响,表明民族主义力量的上升。这一次本人选择做《中国不高兴》的诤友,提出一点不同意见。
观察一个大国核心价值观的演变,大体可以识别出三个阶段或三种状态。以前苏联-俄罗斯为例,从列宁到勃列日涅夫时期,苏联在全球推广共产主义意识形态,倡导这种红色版的普世价值,从东亚到西欧,从南非到北美,曾经席卷世界,以至于在20世纪的许多时候,许多国家、许多地区的民族解放和社会主义运动的志士们,不分肤色、种族、国籍,无论是城市知识分子,还是热带丛林的游击战士,都曾以苏联为自己精神上的祖国。接下来,从戈尔巴乔夫到叶利钦时期,原有的意识形态崩溃,俄罗斯全盘接受西方价值观,为市场、多元、民主的意识形态所支配,形成一个短暂的文化殖民地阶段。经过十余年,到2000年普京执政,俄罗斯民族意识渐渐苏醒,重建秩序,振兴经济,对北约采取不屈的姿态,直到恢复中断了15年之久的战略轰炸机值班飞行,在俄格冲突中强硬出击,等等。很明显,以普京执政为标志,俄罗斯进入了一个民族主义的新阶段。
从普世价值到文化殖民地,再到民族主义,是一个大国的意识形态从上升和鼎盛到瓦解,再到复苏的三段式。由于民族主义的内涵是一个民族自我利益的维护和伸张,因此,一个大国,一个在国际社会有可能成为领导者,或者有领导者抱负的大国,就注定要超越民族主义,而建构和采取一种国际主义的世界观,一种为国际社会所认同的普世价值。可以说,一个国家在什么范围的国际社会成为领导者,就必须采取什么范围的普世价值。只有你倡导和肩负的价值能够普惠于众人,能够被众人分享,你才能被众人拥戴,这是领导者与恶霸的基本区别。这是常识。因此,道理很浅显,民族主义只是大国意识形态成长进程中一个暂时的过渡阶段。
上述大国意识形态演变的三段式,中国也经历过,只是在轮廓和程度上比较模糊和含混。13年前,一本《中国可以说不》风靡,这是中国的民族主义情绪第一次从民间立场集中表达和宣泄,不免让许多西方媒体错愕:中国的城市青年知识分子,居然也可以是爱国的?
中国的事情总是被推延,所以我们至今仍没有走出《中国可以说不》的时代氛围。目前,围绕《中国不高兴》的争论,仍然主要局限在是主张、还是反对民族主义的问题上。针对民族主义,争论的双方大多停留在比较简单的、正方与反方“条件反射”的层次上。
《中国不高兴》有个副标题:“大时代、大目标及我们的内忧外患”,这是该书真正的标题,也是它的振奋人心之处。这里单说“大目标”,也想在这个方面向该书作者们建一言。
什么是“大目标”?从书中看,简而言之,就是“领导世界”。用该书一个作者的话说,就是“我们要管理比现在大得多的资源,经济上进行管理,政治上进行指导,我们要领导这个世界。从人类文明的历史来看,我们是最有资格领导这个世界的”。
那么,与这种“领导世界”的“大目标”配套的意识形态是什么?作者的回答是:民族主义。具体到中国的对外关系,作者说,“你只要看一下我们中国的现状,我们的人口,我们的资源,我们的能力,就只能得出这两句话:人要走出去,东西要拿进来。”很简单,这是自16世纪以来西方旧殖民主义的历史经验。因此,作者们对“持剑经商”这一概念,顺理成章地也是按照这一经验来理解的。
这里的是非且不论,问题在于,凭借维护一国利益的民族主义,能做“世界领导者”么?做“世界领导者”,是靠霸王硬上弓么?或者要大目标,或者要民族主义,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二者选一,鱼与熊掌,不能兼得。
目前,中国面临的问题重重。但是,我们需要用理想照亮现实。毛泽东曾说过:“中国应当对于人类有较大的贡献。”我们需要大目标,在我们目前关于未来的经济规划和计算之外,的确需要对未来的中国与世界,对未来的全球格局,做出我们中国人的政治、社会和文化的想象和预期。中国有权利、有责任、也有潜力,为世界提供一种新的更加平等与和谐的政治经济秩序。但是,一个有志于经略世界的国家,必须打造出一种国际主义的普世价值,这种普世价值不管最终选择了哪一种版本,都应当是对民族主义的超越和扬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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