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箫仲呈祥：《那山那海》：中国式现代化进程中的脱贫史诗

作者：林玉箫仲呈祥来源：中国艺术报 2022-11-03 724

电视剧《那山那海》海报

由中央广播电视总台、福建电影制片厂有限公司等出品, 福建省委宣传部、福建省广播电视局等联合摄制的电视剧《那山那海》，近期在央视一套播出。该剧改编自黄国敏的中篇小说《山哈弄海》，以观风寨雷家三兄弟的成长为线索，讲述了闽东地区山上的畲族和海边的疍民横跨40余年的乡村振兴故事，堪称中国式现代化伟大实践孕育的一首脱贫史诗。《那山那海》强调了农民在历史发展中的主体性和主动性，通过塑造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融合现实主义精神与浪漫主义情怀，展现了农村改革发展的历史深度、现实广度和人性温度。同时，该剧既借鉴类型剧创作的有益经验，又着意突破类型剧创作思维的局限，全面把握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生态“五位一体”的中国式现代化伟大实践的整体宏大背景，在“山”与“海”的互动交织中书写民族地区农民在改革开放、脱贫攻坚大潮中的奋斗历程和精神轨迹，彰显了民族文化的传承，为新时代农村剧的创作做出了有益的创新探索。

电视剧《那山那海》剧照

人民是历史的主体，农民是农村现代化建设的主体，当然也是农村题材文艺作品的主体。《那山那海》聚焦福建宁德地区畲族农民的奋斗史，剧情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围绕贫困山区的雷家三兄弟展开。老大雷铨水吃苦耐劳，致力于改变观风寨贫穷落后的现状；老二雷恒水敢想敢干，下山“闹海”做起了水产生意；老三雷德水一心念书，期望着考上大学改变命运。三兄弟均为脱贫攻坚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分别代表着新农村建设中的基层干部、商人和知识分子。他们既有着各自鲜明的个性，又具备随时代发展而成长的有追求有智慧的新农民的共性。三人的奋斗历程顺应着中国由闭塞走向开放、由落后走向进步的历史大趋势，从而以人带事、由点及面地展现出改革开放40余年贫困地区由易地搬迁、产业扶贫、国企改革、生态保护、文化发展、人才回流等汇聚而成的波澜壮阔的中国式现代化建设乡村振兴的伟大史诗。在坚持农民主体地位、努力塑造有典型认识价值和审美价值的人物的基础上，《那山那海》以现实主义精神和浪漫主义情怀相结合去观照现实生活，辩证看待农村改革进程中的种种问题。一方面，该剧不回避脱贫攻坚的现实困难和农民的生存困境。如观风寨一开始就存在交通闭塞、灾害频发、基层懒政等严峻问题。雷家大哥娶不上媳妇，三弟交不起学费，二哥把自己“卖”做上门女婿，都体现出上世纪80年代畲族农民在温饱线上挣扎的窘境。三人各自选择的脱贫之路——修路、养殖、考大学也都是困难重重、一波三折。但另一方面，该剧善于“在幽微处发现美善，在阴影中看取光明”，面对人生的艰辛，三兄弟更多展现出的是穷则思变的希望、超拔苦难的意志、共同富裕的信念。全剧在历史的进程和命运的起伏中书写农民精神蜕变的奋斗心史，彰显了该剧的历史深度、现实广度和人性温度。

电视剧《那山那海》剧照

《那山那海》突破了“引路人”与“落后分子”二元对立的传统叙事模式，将戏剧矛盾升华为两者共同面临的、对美好生活的需要与不平衡不充分发展之间的矛盾，这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近几年扶贫剧常见的用“能人”形象的扶贫干部搭配“胡搅蛮缠”的村民设计，二元对立，好走极端，造成人物扁平化、情节套路化的雷同现象，转而将脱贫攻坚的制度优势和治理效能体现于干部与农民的水乳交融、精诚合作、互补生辉之中。剧中陈书记原本是扎根观风寨多年的乡村教师，后在脱贫攻坚的时代召唤下完成从教师到乡党委书记身份的转变，其作为新农村较早一批启蒙者和引领者，与畲族农民有着深厚的情感。在面对贫穷、落后、自然灾害等共同的敌人时，陈书记与雷家三兄弟始终并肩作战、相互支持，深刻诠释了“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的乡村干部形象。在打破二元对立的叙事结构的基础上，《那山那海》还充分发挥中国式审美擅长整体把握生活的优势，使剧情在“山”与“海”两个空间的互动、交织中螺旋上升，呈现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和闽东畲族民族文化在广阔时空中的传承。山区的山哈要“下山”，海边的疍民要“上岸”，雷恒水将两者的目标联合起来，走上了山海协作、共同富裕的广阔道路，深刻体现了中华“和合”文化的智慧。三兄弟的性格，也颇具儒家“五常”的特征——雷铨水一心为民的“仁、义”，雷德水作为知识青年的“礼、智”和雷恒水在商海沉浮中始终坚持的“信”。剧中还展现了福建宁德地区优美的自然风貌，强调了乡村经济发展不能以破坏生态为代价，同时将畲族的历史文化、民俗特色融会在情节中，从而以横跨山海的宏阔视角、天人合一的博大情怀展现了文化传承、经济发展、生态建设并行的新发展理念的乡村振兴之路。

电视剧《那山那海》剧照

在中国式现代化伟大实践孕育的这首脱贫史诗中，《那山那海》在人物细节、情节铺陈等方面尚有不尽人意之处。例如，剧中女性人物形象较为符号化，菊香出场时的妆造比较突兀，不太符合80年代农村女性的普遍实际。老大雷铨水修路时，剧情将畲族村民从反对到支持的转变归结于媒体对雷铨水事迹的报道，在逻辑上还显得不能充分服人。三兄弟中，老三雷德水的形象似嫌模糊，其作为村里的第一代大学生实质代表了脱贫攻坚的重要力量，却未能达到彰显这一群体的时代精神的高度。剧情着重展现了老二雷恒水的创业过程，但对企业遭遇核心问题时的解决方式则阐释得较为简单，显得“起承”有余而“转合”不足；面对欧赫的背叛、员工的失误，雷恒水往往是“全盘包容”“一力承担”，在增加戏剧性的同时也多少有点消解了事件的真实性和生活的苍桑感。总的来说，观众乐于接受的，是真实的、有人性的、行为逻辑合乎常理的人物和经得起推敲的、符合世情民情的事件。须警惕那些公式化、概念化的时代精神的“传声筒”和为剧情发展模棱两可、反复横跳的“工具人”，这样的人物哪怕是次要人物，也会导致农民形象的模糊和农村剧情的悬浮。中国式现代化伟大实践孕育的中国特色新农村建设和脱贫攻坚题材电视剧，理应在创作上更加精益求精，勇攀思想、艺术的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