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旭华: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 用一生践行入党誓言
黄旭华: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用一生践行入党誓言
肖 晗
“如果时光倒流,还愿意隐姓埋名30年研制核潜艇吗?”
“不会变。党把研制核潜艇的任务交给我,让我有机会实现梦想,兑现入党时的誓言,我就要为党和国家流尽最后一滴血!”
这是一位为国之重器研制保守秘密60年的老党员的豪言壮语;这也是一位从不自称“中国核潜之父”的老科研者的内心独白。
黄旭华,我国第一代核潜艇总设计师,中国工程院院士。他用这一生的时间,践行着当初的入党誓言。
黄旭华与夫人合影
“我志愿加入中国共产党”
在黄老的办公桌上,有张彩色照片。照片里他穿着黑色西服裤,白衬衫上打着领带,站在舞台上,左手贴在腰间,右手举高,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前方,像少先队员敬礼的姿势。那是2006年10月19日黄旭华在指挥一场大合唱。
指挥大合唱
黄旭华院士的同事都知道他喜欢唱歌。而也正是在歌声中,黄旭华和中国共产党结下了不解之缘。
1945年,黄旭华正式进入交大读书。在读书期间,看到国民党统治下的黑暗和腐败后,黄旭华深感失望。他开始接触一些西方的思想,并加入了进步社团“山茶社”——意为要像山茶一样漫山遍野,经得起风雨。那时的他,最爱和社员们一起哼唱 “山那边哟好地方,一片稻田黄又黄……你要吃饭得做工哟,没人给你做牛羊”。
学生时代的黄旭华
从入社开始,黄旭华就积极参加各项活动,思想觉悟不断提高,他逐步意识到只有中国共产党才能救中国。终于,到了1946年,一位叫陈汝庆的社员(地下党)找到了他,问:“你对共产党有什么看法?”
就这样,黄旭华毫不犹豫地参加了中国共产党的地下组织。他把喜欢的那首歌也改编了——“解放区哟好地方,一片稻田黄又黄……”
接下来的日子里,同学印象中这个“爱喝稀饭爱吃红薯的穷学生”继续用歌声表达着对党的忠诚。在1947年去南京请愿的“护校”运动中,他又指挥大家唱了《国际歌》《马赛曲》。
1948年的冬天,这个参加地下党已2年多的“歌者”正式向党组织递交了入党申请书。“还记得是49年的春节,在我递交申请书数月后,组织终于批准我加入了!”93岁的黄老回忆起这段经历,仍然激动万分。
“履行党员义务,执行党的决定”
上世纪50年代,新中国面临着超级大国不断施加的露骨核威慑,危机重重。毛主席痛下决心:“核潜艇,一万年也要搞出来”!
“我被调过去说要搞核潜艇。”黄老忆起当时的场景,“你是一名老党员,组织上放心,但接受任务后必须隐姓埋名。”
为了党和国家的安危,黄旭华响应了组织的号召。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他和一批来自北京、上海、大连等地的技术人员毅然放弃优越的城市生活,汇集到那个承载着国人重托的荒山半岛,开始了中国核潜艇研制这项神秘而伟大的事业。
黄旭华在葫芦岛
“一年刮两次风,一次刮半年”,这不是调侃,而是日常艰苦工作环境的写照;“早上茄子炒辣椒,中午辣椒炒茄子,晚上茄子辣椒一起炒”,这同样不是幽默,而是物资匮乏下的苦中作乐。然而即使是在最困难的日子里,黄旭华也没有掉队,更没有想过当逃兵。
“黄旭华啊,他是个一条路走到黑的人。”夫人李世英这样形容他。诚然,黄旭华带着组织对他的嘱托,克服了各种常人无法想象的困难,全身心地投入到了一代艇的研制中。
“严守党的纪律,保守党的秘密”
黄老的一生,是光荣的。自1965年组建核潜艇总体以来,他历任副总工程师、副总设计师、总设计师、副所长、所长、名誉所长。大大小小的荣誉更是早已数不清。用黄老同事陈源教授的话来说,“提起黄总师,(他的工作能力)大家都没得说”。
黄老的一生,也是寂寞的。刚参加核潜艇研制工作时,领导就给黄旭华提出要求:
【“时时刻刻严守国家机密,不能泄露工作单位和任务;一辈子当无名英雄,隐姓埋名;进入这个领域就准备干一辈子,就算犯错误了,也只能留在单位里打扫卫生。”】
黄旭华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在工作中(中间为黄旭华)
“一般的科学家都是公开提出研究课题,有一点成就就抢时间发表,而你们秘密地搞课题,越有成就越是把自己埋得越深,你能承受吗?”以前的老同学这样问他。
三十多岁的黄旭华肯定地说:
【“我能承受。在大学时我经受过地下组织严格的纪律性、组织性的锻炼和考验,相比之下,隐姓埋名算什么?”】
然而当时间悄然走过半个世纪,回忆往事,黄老也坦承,“隐姓埋名当无名英雄,也有难以忍受的痛苦”。
上世纪50年代的一个阳历新年,黄旭华出差到广东,经组织批准回了趟汕尾老家。临别时,母亲留下了简单几句期盼:“你从小就离开家,那时候战争纷乱,交通不便,你回不了家,现在解放了,社会安定,交通恢复了,父母老了,希望你常回家来看看。”黄旭华流着眼泪满口答应了母亲。他没想到,这一离别,就是30年;再相会时,父亲和二哥都已去世。
他回忆说:
【“父亲从病重直到去世,我都没回去。父亲直到去世也只知道他的三儿子在北京,不晓得在什么单位,只晓得信箱号码,不晓得什么地址,更不知道在干什么。”】
黄旭华的父母
1987年,上海《文汇月刊》刊登长篇报告文学《赫赫而无名的人生》,首次公开描写了中国核潜艇总设计师的人生经历。黄旭华把文章寄给广东老家的母亲。文章中只提到“黄总设计师”,没有名字。但文中“他的妻子李世英”这句话让母亲坚定地相信这个“黄总设计师”就是她的三儿子。
母亲没想到,30年没有回家,被家里的兄弟姐妹们埋怨“不要家、忘记养育他的父母的不孝儿子”,原来在为国家做大事。多年后,黄旭华的妹妹告诉他,母亲当时一而再、再而三地说:“三哥(黄旭华)的事情,大家都要理解,都要谅解。”
“随时准备为党和人民牺牲一切”
1988年4月29日, 核潜艇按设计极限在南海作深潜试验。所里的人都明白,这是一次重要而危险的试验。一方面,不进行深潜实验,核潜艇就永远无法放心地投入实战;另一方面,已发生的“前车之鉴”提醒着所有人——美国的“长尾鲨号”在深潜试验时,下去后再没有上来,艇上160多人全部葬身海底,至今无法知道失败原因。
离极限深潜的日子越来越近了。细心的黄旭华却发现参试艇队里有人唱起了当时的流行歌曲《血染的风采》:“也许我告别,将不再回来;也许我的眼睛,再不能睁开……”队伍中似乎弥漫着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悲壮气氛,有的参试人员甚至做好了牺牲准备,向亲人嘱托了后事。
黄旭华觉得气氛不太对,于是找到当时的政委了解情况。原来在做思想工作时,政委着重提到了一个词——“光荣”。而越是这样谈心宣讲,就越容易让人联想到“牺牲”二字。
为了缓解紧张情绪,已过花甲之年的他召集大家,语气坚定地宣布了一个大家都没想到的决定:“我要和大家一起参加试验。”
“当时虽然表情镇定,但内心其实挺紧张的。”天性乐观的黄老到现在还记忆犹新,“是不是绝对没有一点疏忽和漏洞?是不是还有哪些超出经验之外的潜在危险?不管如何细致,我还是很担心。”
就这样,到了试验当天,170多名船员在上万名建设者的注视下,一个深度一个深度地潜了下去,50米、100米……随着艇体的不断下潜,全艇渐渐归于寂静,只有巨大的海水压力压迫艇体发出的“咔嗒、咔嗒”声显得尤为惊心动魄,艇的壳板也因受压变形而不时发出沉闷的巨响。
一代总师镇定自若,在听取了测试人员各项实测数据报告后,他果断地决定:继续下潜!终于,极限深潜试验成功了。黄旭华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欣喜和激动,他豪情万丈、诗兴勃发,在当日的核潜艇《快报》上即兴挥毫一首:
【花甲痴翁,志探龙宫,惊涛骇浪,乐在其中!】
深潜实验成功后合影(后排右四为黄旭华)
深潜实验是黄旭华人生中经历的一次看得见的大风险。事实上,在研制一代艇的过程中,有许许多多无形的风险都被无私的黄老给趟了过去。
当时国外权威文章提到,美国在核潜艇下装上一个65吨重的大陀螺,利用陀螺高速旋转,在发射导弹时把艇体平稳下来。黄旭华坚持按科学规律搞核潜艇试验,
【“为什么不能相信自己的结论,非得跟着美国走不可”?】
“当时,所里的分歧特别巨大。有些人表示,既然美国是这样设计的,我们也应该研发一下替代物件。”黄老的同事钱凌白教授介绍到,“黄老说这些话是顶着巨大压力、冒着很大风险的。”
最终,经过理论分析和试验后,黄旭华大胆地取消了这种设计,不用大陀螺依然可以保持艇体稳定。核潜艇的研制没有走弯路!
“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
接受采访时,93岁高龄的黄老头发虽然花白,但身板硬朗,说起话来也中气十足。思路依旧清晰的他坚持不退休,留在所里发挥余热。
黄旭华院士接受采访
当然,时至今日,他最乐意干的事已变成给年轻一代当“啦啦队”,“关键时刻给他们撑撑腰”了。“我不喜欢做教练员,最多就是在关键时刻做下场外指导,帮他们看看。”
1992年进所的陈虹教授至今仍记得与黄老的第一次见面:“那么大名头的人,却这么平易近人地和我们年轻人谈工作,我事前怎么也没想到……”
一张宽大的办公桌,一副老花镜,一只放大镜。只要不出差,黄老仍然每天都会准时出现在核潜艇研究所的院士办公室里。而在工作的间隙,他常常会深情地凝视办公室里那一字排开的各种核潜艇模型。那一艘艘圆润优美的核潜艇代表的是党交给他的使命,是国家对他寄予的希望,也是他力量的源泉。亦如在“感动中国”人物颁奖典礼上的那句回答——我的梦想“还是核潜艇,还是希望中国的核潜艇更上一层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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