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旗》老编辑宗寒回忆录:八十自述(十七)连载

作者:宗寒 来源:红色文化网 2015-06-29 758

11、在紫竹院公园

这家报社的办公楼是租公园的一幢板式三层楼,在紫竹院中北后门一侧。到报社上班,我从东门进,沿着园内的一条小河,经二个湖,穿二座小桥才能到。河湖碧水荡漾,两岸粗大的一株接着一株的杨柳松柏,树荫蔽天,即使炎热的夏季,走在这绿叶覆盖的小路上也不感到热。边走边听树上的鸟鸣,观水中鸭子的啄鱼戏水,身心就与大自然联成一体,顿时脱离喧嚣烦杂的尘世, 周身舒服,心中欢快。每周到公园这样走来回几次,是很好的休息。不光这样,在稿子还未送到我手上的时间,在双眼看稿看花了,或看完稿子无事的时候,我一定走出报社,到湖边条凳上坐坐,到公园深处走走,那真是一种去除疲劳、恢复精神、享受自然的上佳方式。

这个公园地处北京市中心偏西的白石桥口,约有几十亩地,上万种各类花木,几十种北京鲜见的珍贵竹子,鸟类群集,野禽飞鸣。一旁是国家图书馆,转变处是动物园、天文馆、古生物馆。闹中有静,空气湿润清新,是花的世界,鸟的世界,松鼠的世界,竹子的世界。这是一个大都市中心地区的自然地带,是难得的与自然界接触的地方。

难得的是,这里有优雅的山和大片的水。山不高,但树林荫天,婉延而上,必见各种天然形成的典故景故,山上的亭台、展厅、走廊可以让你观赏休息。中部山上有石;东部山上有松林、梅林、桃林、竹林,林中备有长凳可以坐坐;西部的山狭长临湖,边走边可观赏湖景。山下、树丛下是水。水面很大,我估算水面至少占公园面积的三分之一,除颐和园、玉渊潭外,北京几十处公园很少有这么多水的。园的东、中、西部各有三个大湖,各湖独立,而又以桥联结。湖春季小荷尖尖,夏季红荷怒放,金秋游船如梭,科天到来则一片冰雪覆盖。一季一个样,一天一个样,不断地变换展现自己的风姿。一条两岸布满各种粗大古树的优静美丽的河流贯穿全园,直通颐和园。不时有定期开航的雕花旅游船从这里经过。报社旁是一个调节水的闸道,游船开到这里总要停一下,把水抬高,才能向颐和园方向航去。回船也到这里停一停。

我春天坐在离报社不远的紫槐架下闻草香。雪还未化尽,风吹来还有凉意。但竹木都已复苏了,所有的草木都呈现勃勃生机,叶子墨绿,花蕊出现小苞,小草似乎发出丝丝向上生长的声音。隔一天小苞就变大,几天后花就绽放盛开。竹林从不畏寒,那怕零下十几度,一直呈全绿色,绿得像假的一样,一片片在风中抖索,只是偶有败叶。未见竹笱,也不见新叶长出,但景山公园的小竹丛中为什么会有竹笱出土呢?

 

夏天在树荫下的长凳上边打嗑睡边观鸟。一旁是一行行高大的杨柳和粗壮的松柏。鸟差不多都躲了起来,但啄木鸟大概不怕热,两只戴着漂亮的长冠和全身呈褐红色的啄木鸟在树干上梆梆地捉虫。它不怕人,啄几声回头朝左右看一眼,往上跳一下再捉,直到树顶。它给树帮忙,也为我催眠。几只长尾喜鹊翘着尾巴在草地上大模大样地行走。一旁忽地走出一支全身黄色、树着高大尾巴的漂亮松鼠,围着我转一圈,观察了一下我,大概向我要吃的,看我未理它,一会儿跳着走了。一群鸽子一会儿在树上休息,一会儿忽地一声下来啄食,一会儿向空飞二圈再回去树上。鸭子在石头上午睡,小鸭子们不知道藏到哪里了。 

金秋之交走在湖边,有时会遇到雨。雨下在水上与下在陆地上是完全不同的,美极了。一条条的雨水从空中倾注而下,落在水面上,水面上立刻出现一个个珍珠般的水窝,窝上溅出一片水花,一个接着一个,均匀分布,顷时连成一片;水上出现一片白色的雾,淡淡地蒙在水面上;老水窝还未消失,新雨窝又出现,重叠在一起,形成一种布满水窝、波澜起伏的平面,激烈奔放、对称而又富有规律,极其壮观。水接天,天接水,天上的水转化为湖中的水,湖中的水承接天上的雨。那气势、氛围、表现,我这拙笔是很难形容的。只身一人坐在湖边廊上观雨,顿觉大自然是多么伟大,设计修建紫竹院湖泊的建筑师和工人们是多么富有远见。一会儿大雨变细雨,又是一番景色。这时湖内奔放变平静,水呈淡绿色,不再有波浪,一种温馨和谐的柔性就会出现你的心中。

秋天湖边看鸭子。紫竹院的野鸭子很多,野性十足,不怕人,能飞很高很远。它们有不同的群体,一般是三五个一组,一组带领一群小鸭,小鸭子排队跟在大鸭子后面,在湖中游玩寻食。

调皮的小鸭子也会脱离队伍自行行动,但不一会儿又会归入队里。7月初我看到两组鸭子在湖中游玩,一组为竭色,一大五小,一组为白色,一大三小。竭色的老鸭子很爱护小鸭,有食它不吃,让给小鸭子吃, 别的鸭过来,它立即即展开翅膀把别的鸭赶走。眼看小鸭子就长大了。许多鸭子等人喂食。鸭子们聪明,人们往湖中丢食,它远远地从湖中游来,但保持一段距离,不立即吃食,看到没有危险,它才渐近吃食。鱼与鸭子争食,成群的鱼在水中的动作比鸭子快,鸭子只好在一旁干瞪着眼看着把食抢走。群鸭常常为争食打架。鸭子大概也有领袖,公鸭是鸭群的护卫长,常常呷呷地高声呼喊母鸭和小鸭与它一起行动。水鸭晚上在岸上找固定地点休息,天热时躲在阴凉处打盹。

湖上有鱼鹰船捉鱼。我向河北来的鱼鹰船家讨教,告之鱼鹰有脾气,会咬人,不能惯,一惯它就不捕鱼了。鱼鹰每年生十几次蛋,一天一个,连生十几天,产蛋后由鸡孵化,自己不会孵。公鹰比母鹰大,会叫;母鹰瘦长,不会叫。鹰可活十五六岁。远远地观看鹰船,是一景,可以感到鹰船的别致和驯鹰人的智慧;近看鱼鹰,并不美,它动作单调不雅,叫声也很难听。鱼鹰在船上活得也很不自在,除必须被套住脖子劳动外,捕完鱼后还要将公母分开分别用锁绳栓住脚被拴在固定的位置上,防止它跳跑和交配。这大概是公鹰不断地叫,叫得很戚哀悲伤的原因。这种不自由的日子可真不好过。

冬季走来走去看雪景。那满山满树满湖满地的雪,一片银白,纯净,静密,毫无瑕次,犹如童话世界降临人间,在城市的街道院落里是难得一见的。纷纷大雪时是一景,雪积在树上是一景,雪融化时又是一景。赏树上的雪心中必充满着美好愿望幻想,似乎年轻了不少岁,回到童年了。湖中的水已经成冰,冰上又复一层雪。同样的湖水,冰结得是不一样的。岸边冰浅,深处纯厚。浅处可看到冰下的水微微流动。由于夜间结冰时水还在流动,冰把流动的水冻结起来,出现一层层水花。到春天快来临的时候,临岸的冰先融化;湖中的某个地区也会出现一条条冰缝,缝逐步扩大,春风一吹,就化为水洼,水洼越来越大,春天就到来了。

12、迁到北四环路

200310月,这个报社大概为了节省经费,从紫竹院公园迁出,搬到北环路空军指挥学院附近的一所六层办公楼里。考虑到路太远,骑自行车不方便,我表示不去了。报社一再表示希望留下,说路远可以打的,晚上班,还可以减少审看的版面,由15个版以上减至10个版以下。年轻编辑们听说我不愿意再去,纷纷表示一定要把郑老师留下。总编辑李佩玉专门陪我到新址的每个房间参观,说:“你对我们有很大帮助,不能走。”诚恳地让我留下帮忙。盛情难却,我继续每周二次去报社看大样。但上班换乘二次公共汽车,每次来回路上要花二个小时,早八时出发,九点半才能到,晚六时从报社出来,到家路上已灯火通明了。

被安排在新址二层编辑部的美编室和校对室里。一个大房间,并排十八张桌子,每人一格,用灰色的档板隔开。美编校对以女士为主有,十五位女性,只有三个男青年,我是年龄最大的爷爷辈人物。年轻女士们对我十分关心,问寒问暖,送茶送水,吃饭时帮我洗碗盛汤,天晚时催我早走。上班后,必问我路上车好坐吗,下班时要送我下楼走到汽车站拦住出租车,目送我上车才回去。对我特别关心的是校对主任葛宁和青年校审张国刚、翟军、范凡等。葛宁细长身材,温柔秀丽,热情细致,把我当长辈对待。因为我的年龄与她的父亲一样大,她的年龄与我儿子一样大,而她的儿子没有我孙子大。她的三岁的儿子乐乐唇边有一小黑痣,羞答答的,每周六来报社总是先找我这个爷爷玩,据说回家还念唠想着我。坐在我斜对面和身后的是国刚、翟军和范凡。国刚是个帅气的小伙子,有很深的古文底子,别人在语法修辞上遇到难题都来找他。翟军胖墩墩的,心直口快,一副热心肠。范凡长得天仙般似的,她以及我鄰座广西来的大眼睛姑娘小秀桌前总挂上自己绘的画。她们总怕我累着,催我休息;国刚则定时陪我上六楼打兵乓球。高级摄影师茅硕时常用自己的大吉普早上来接我走,晚上送我到家。

审看的版面减为十个版,但实际工作量并没有减少多少。因为这十个版是最重要的版,来不得一点马虎。

办公室的女士们才华横溢,活泼可爱,各有专长,个个都像画上走下来的美人。有的是漫画家,有的是插图家,有的是版式设计家。与她们相处,学到了不少制版、拼版、计算字数、插图、校对的知识。这些现代知识女性,生活得自由自在,喜欢谈天,有事无事都有不尽的话相互交流,从孩子、车子、服饰、手镯、项链的层次颜色到头发、美容術,无所不谈,不断地说,声音高而细,像紫竹院公园的可爱的鸟们一样的从早到晚终日喳喳不停。一般稿子没有什么,遇到难改的稿子可就麻烦了。

年事已高,改稿不易,我不能再干下去。于是再一次提出“休息”。

小青年们听说开始不信,而后一起喊:“郑老师不能走,不能走!要走一起走!”女士们说,是否我们谈话声音大,吵你了?顿时室内安静下来,连续数天无人再高声谈话。

值班副总编表示:是否工作减为一天?是否晚上班,中午赶到就行。又问我,有没有别的困难和要求。

我相信这些表示都是真诚的,凡事不可做绝,我表示再留一段时间,干到年底,给报社另外找人以缓冲余地。当时正值国庆前夕,我提出想到欧洲看看。总编辑李佩玉慷慨大方,让会计送给我一张1.7万元的支票,资助我与老伴一起去欧洲十国游了十天。

年前副总编辑赵斌、张曙光两次分别找我,问我可否再留一段时间,说实在不行,给配一台电脑在家里办公,把改后的稿子传过来。我说那太麻烦,何况我使用电脑的技术太差。

走前李佩玉热情洋溢地说,你帮了我们的大忙,走时给你送行,开欢送会,送礼品,大家一起吃饭。我说,这些我不习惯,心领了。

春节前,我终于离开这家为之服务六载的报社。春节中,副总编张曙光、组长葛宁以及摄影师茅硕专门到我家里来看望,送来用水晶石做的牌匾,上面刻着“字斟句酌郑老返耕,廿年报史六载深情。中国经营报编委会全体敬赠。“这些话比较确切地表示了我与报社的关系。我离开后,报社继续给我送报。我至今怀念着这家优秀的报社,怀念着报社活泼、热情、精力充沛、才华横溢、对我无微不至关心爱护的青年朋友们。 

13. 在家里“打工”

我几乎成了“看稿”专业户。在为《中国经营报》看稿差不多快结束的时候,又有人找到我让我帮助看稿。是两家杂志:一为北京市委办公厅办的杂志,一为北京市监委办的杂志。一个是月刊,一个是半月刊,工作量都不大,时间上是叉开的,我都答应了。还有人传出来要我到某拟新创刊的报纸当什么总编等等,说“又有房子,又有车子”;我说,我不是那块料,饶了我吧,让我多活两年吧,不为之动,希望保持自由自在、平静自由的日子。

此外,还要每半个月为《求是》杂志看一次稿。那是应尽的义务,是不能推脱的。

先找我的是北京纪委和监察局办的一家杂志。这是家办得相当出色、有鲜明特点的刊物。1989年由北京市纪委创办。原为内部刊物,叫《北京市党风党纪建设》,1991年改为全国公开发行,发行量很大。彭真题写刊名,扉页上方刊有四行大字:“是非分明,善恶分明,美丑分明,真假分明”。从这18个大字就可以看出这家刊物的性质和宗旨。我过去知道这家刊物,读过它的文章,有好印象,但没有想到他们会要我帮助审看稿子。原来是这家杂志2004年初由公开发行改为内刊,只有五六个编辑,都是年轻人。他们感到办刊在一些问题上没有把握,要找个人帮助他们在政策上理论上把把关。主编冯学会找到《求是》杂志社秘书处,秘书处的同志于是找到了我这个与纪监工作从未沾过边者。

14.条件

20044月初,杂志给我一张纸,列出看稿的要求和条件:

杂志聘请高级审稿有关说明

杂志简介:系北京市纪委监察局主办的机关刊物,发行3万份。免费赠送,财政拨款

审读条件:理论水平高,文字水平强,把关把得好,身体健康

审读内容:总览审改文字、图片、漫画、版式及一切需要把关审改的内容

工作量:64页,文字约8万字。每期22日左右用1~2天时间看完。

工作地点:随意

报酬:面议。不低于当前媒体一般标准

性质:个人业余兼职

试用:一期杂志审读

其他:协商

过了几天,这家杂志的主编冯学会由《求是》杂志秘书处的朱华华陪着来《求是》杂志与我见面。我说,聘请条件看到了,要求不低啊。接着表示,我对经济理论问题还多少有点发言权,对监察纪律工作可以说从来没有接触过,真的不懂,恐怕完不成这个任务。冯主编说,我们这个刊物主要是给政府各级干部特别是纪监干部看的,旨在宣传党的方针政策和北京市委、市政府有关纪监工和的重大决策部署,总结宣传纪监实践中的经验,针砭时弊,探讨纪监实践中遇到的新问题。过去是公开发行,发行十多万份,后来改为内部赠送,但刊物还是受到广泛欢迎,成为北京市基层干部的必读刊物。杂志不会有很深奥的纪监理论问题,相反地,涉及经济问题比较多,因为案子大都与经济问题有关。

我答:既然对我信任,让我试一期,行,就看;不行,就不再继续,双方都不要客气。冯主编答应了,华华也在一旁微笑点头。商定了看稿的办法和报酬。看一期稿子的报酬也就是相当于我二三天的退休金,实在不算多。我想,趁尚有点精力,学习雷峰好榜样,为首都做点贡献吧。为避免我来回奔波,商定每期把稿子送到我家里,看好后再派人来取。

没有想到,一试又试了下去,至今还在试,一直月月当老雷峰。

15、第一期稿子

4月末,送来2004年第5期的大样,64页。下午送来稿子,晚饭后就开始看,边看边改,看改到夜12时;第2天接着看了一整天,方才看完改定。

总体上看,这一杂志办得不错,文章观点鲜明正确。文章大都是从正面讲清正亷明,反腐倡亷的道理,包括中央和北京市委、市政府的方针政策,清晰简捷,要言不烦,而在涉及具体做法和政策界限的时候,又很细致具体,使读者不仅知道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而且知道应该怎么做,遇到复杂的事情时怎样掌握分寸和政策界限。基层单位介绍自己的实际经验,写得很生动。案例剖析有说服力。每期都有一二十篇“大家谈”和杂文,所说大都是从现实中捕捉的群众关心的事例,鲜活生动,有的用三言二语勾划一下,有的用老辣犀利的文笔加以鞭打讨伐,使人能从文笔欣赏中受到教育,得到启示。还有人物专访、专家论坛、社会经纬、京华人物、办案手记、独白、借鉴与参考等栏目,都言之有物。杂志给我以上佳的印象。但由于是大样,不是定稿,有些文章文字校粗,有的观点也需要修改推敲。我大大小小地改了几十处。给主编冯学会写了简要的评审意见。

16、六点意见,二条要求

对这一期的稿子,我除了从总体上给以应有的肯定,称它“总体上感到不错。内容丰富,是非爱憎分明,栏目设置得好。有的文章出色,分析有深度,提出的问题重要”外,着重写了这样几条意见。

1)有些观点值得研究。如有的文章提出实行“宪政”。“宪政”是“宪法”的略称,本来并没有什么错,孙中山先生早年提出建立“民国”的三个阶段中有一个“宪政时期”,即“还政于民”,实行全国大选。民选政府成立,就是建国大功告成。近来国内外的一些人提出我国应“实行宪政”,他们这样提有不同的出发点。我认为宜慎提。另外,也不应从表面上看西方宪法的作用,而否定我国宪法从根本上保障人民根本利益和权利的作用。故对文章做了一些修改。

2)有的文章文字粗糙,有不少错讹。一篇文章引用毛席的话掉字,不注出处。把党章的话与毛主席的话相混。引用马克思、恩格斯的话有误。

3)有的提法有片面性。邵道生文后半段的论述给人以有些人犯罪是由于监督不够造成的印象。监督可以防止制止一些人犯罪,但不能制止所有的犯罪。新闻监督是重要的,但有些事是新闻监督不了的。

4)有的提法语义含混,内容不清晰。任建明文说,“发现的及时性以及监督的有效性都确实难以保证”,是说难以及时发现和有效监督呢?还是说即使监督也难以杜绝呢?

5)有的文字欠推敲。突出的如对赵凤桐访问。

6)个别的语汇用错,如 “唏嘘一片”。

我写道,以上我的看法不一定对,改得也不一定对。修改的地方仅供参考,一律不算数。改错的地方请再改过来,不同意的地方仍按原稿办。

我提出了二条要求。

我说,贵刊份量重,内容多,质量高,要求急。我年纪已大,眼睛近视,字小看起来困难。如要我继续看稿,希望:

1)适当减少篇幅,看其中最重要的、带观点性的稿子,一般的通讯、采访、表扬文章及文稿是否就不看了。

2)让我看的稿子,希用复印机把字放大一点。

如果能做到这二点,我可继续看稿,否则是否就不看了。

17、学到不少东西

杂志给我看的每期稿子,参差不齐,有的文字比较细致,加过工了,不必作多大修改;有的相当粗糙,不仅观点上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必须修改,而且有的文字顺手写来,颠三倒四,以乎未经任何加工,就编出送到我手上,这时就需要花力气进行加工。有的文章通篇有差误,只能选必改之处作一些修改。不过,整个地看,文章比较整齐,加工量比《中国经营报》的文章小得多。

看稿也是学习过程。这一类杂志,我通常不一定看;接受看稿的任务,就非看不行。看稿改稿是很烦的,有些不想看的文章也得仔细地看,细心地改。可是读文章也是一种学习,可以从中了解到不少自己不知道的情况,学到不少东西;有的引我发笑,有的引我深思。

先说一说引我发笑的东西。有一篇文章说到接待客人的不正常行为,说有的地方提出“喝酒也是生产力”,称“接待无小事”,“酒是桥梁纽带,能喝出感情,喝出力量,喝出投资,喝出不喝办不成的事”;说握“十次手,不如喝一次酒”。这些地方不光午饭必喝,吃早点也上酒,叫“硬早点”,“吃硬早点能吃到中午,晚上接上;不到扒下不罢休”。一个乡干部一年要喝200斤酒,天天醉,说“一年喝三四万元,也许能引进资金三四十万元,是合算的”。

许多史书都讲过中国历史上历代朝卖官的事情,但此刊结合现实讲卖官故事讲得更可笑。一篇文章(梅桑榆:《〈乌纱公司〉经营史考》)讲东汉灵帝刘宏在河北河间当解渎亭侯时,很穷,当上皇帝以后就设法敛财,在皇家园林西园公开标价卖官。“自关内侯、虎贲、羽林,入钱各有差。”“公千万,卿五百万”。二千石官阶,定价2000万,一千石者,定价1000万。有名望的人买可减价,富豪买需加倍付钱。权宦曹腾的养子出钱1亿才买了一个太尉。南北朝、唐、宋、明、清越卖越励害,花样百出,无所不能其極。盛宣怀花了30万两银子才从奕劻手中买到邮传部尚书,袁世凯的官也是买的。作者称现在的“乌纱公司”有新内容,也更容易办。

有的贪官视财如命,却把自己打扮得道貌安然,清正亷洁,不断提出一些革命口号,谁也想不到表面现象与背后的污秽竞有这么大的差别。巨贪成克杰被逮捕前在大会上作报告:“想到广西还有100多万人口没有脱贫,我这个当主席的是觉也睡不好啊”。成都市委原常委宣传部长高勇贪污受贿2167万元,平时却有句口头禅:“领导干部一定要用好三盆水;一盆用来洗头,保持清醒和与时俱进的思想;一盆用来洗手,拒腐蚀永不沾;一盆用来洗脚,坚持深入基层、深入群众。”谁能想到他们的盆里盛的都是脏水。四川省工商局原局长李太银曾写过十部反腐小说,他列出一个公式:“10-1=0,你一旦用权力的1/10去谋私,就会丧失全部畏信”。他边列公式边贪污,不久即被关进了监狱,使自已成为0

有些贪官迷信成性,带护身符,家里设佛龛,天天求神拜佛。不仅搞“大腐败”,“小腐败”也不放过,说“大腐败”属“高、尖、精”;“小腐败无孔不入,花样翻新,只要权力可达到,有权力可操作的地方,决不放过”。

看到这些,不禁发笑,是苦笑,时常笑不出来。

引我深思的东西。

一篇文章说,全国每年由于赌博流到境外的赌资高达6000亿元,相当于一年全国福彩、体彩发行总额的15倍,超过2004年全国旅游业的总收入。

外逃经济犯500多人,涉案金额700亿元,被追回的聊聊无几,且仍不断在发生。

全国有15万人自杀,200万人自杀未遂。增加了100万警察队伍,社会治安状况并未明显好转。

1992~2002年十年间,全国处分党员分别为669300人和846150人,增长26.4%;开除党符数分别为121500人和13771人,增加13.3%;处分县级领导干部分别为20295人和28996人,增加42.9%;处分厅局级领导干部分别为1673人和2422人,增加44.8%;处分省部级领导干部分别为78人和98人,增加25.6%。“贪官们不是少了,而是多了;被送上审判台的官帽不是小了,而是大了”。2004年被逮捕判刑的省部级干部有湖南省原省长张国光,浙江原副长王钟麓,黑龙江原政协主席韩桂芝,新疆自治区原副主席哈吉,贵州原省委书记刘方仁,安徽原副省者王怀忠,苏省委原组织干部徐建国等等。

还有,我国党政机关公务用车约有350万辆,与司勤人员开支加在一起,每年开支3000亿元。北京市西城一个区48个党政机关有公务车922辆,一年开支2000多万元;另外购新车114辆,花了2069万元,两项合 4000多万元。党政公务用车运输成本高得多,社会车辆每万公里运输成本为8215元,党政公务用车要花几万元;出租车的效率是公车的5倍,但运输成本仅为公车的13.5%

我想道,为什么会出现这些反常的现象呢?出现这些在社会主义制度下是必然的吗?有没有办法制止它?

这家杂志介绍的一些先进单位,先进人物,相当感人,如对密云植保站长史桂荣研究赤眼峰的描写,对北京祥龙资产经营有限公司总经理张彤进行国有企业改革,把工人利益放在首位的描写,对房山地税局所长李小峰关心下岗职工的描写,生动感人。看了这些文章,很想到这些单位去看看,结识一下这些优秀的人物。

《是与非》杂志以冯学会主编为首的一帮年轻人,也个个都是文章高手。有的善写政论,有的善作调查,有的杂文呈鲁迅笔法和老舍幽默。路子正,笔头快,一篇篇耐人寻味的文章不断出现在杂志上。我很拿闷这些年轻人能写出那么多文章。这家杂志人手少,工作量大,一个人要做几个人的事,日夜加班成为寻常事。内部团结,编辑部笑声不断。这些小伙子写文章像玩似的,有时边写边谈俏皮话,饭桌子上更是俏皮话连篇。我与他们一起吃过几次饭,饭桌上逗得我这个老头子笑弯了腰。

冯学会也关心人。中秋送来月饼;去年春节送来大盆非洲兰,今年春节送来名贵的梅花。还送给我一个多媒体mp4纽曼影音王让我视听。可是我没有东西送他们,只能以尽力改好稿子作回报。

18、给《求是》看稿

1999年,戴舟任《求是》总编辑不久,决定在编辑部建立一个审稿组,审看编辑部各部已经编好送总编看但总编尚未最后审定的稿子。也就是说,每期稿子在总编审定前,先由这个组的人帮助看一看,过一下目,看看有没有大毛病,有就提出意见建议修改,没有意见就算了。所提意见都是建议性的,有关编辑接受就修改,不接受就不修改。改不改,由总编辑决定。

这个组有五个人,全部是刚退下来的老编审,其中一个是哲学专业的,一个是教育专业的,一个是国际专业的副总编,二个是经济专业的。我作为经济专业的编审之一,被吸收到组里。后来审稿组又作了调整,走了一位经济专业的,加了一位新退下来的专长语言文字的副总编。我仍被留在组内。

这个组每半个月在杂志排好版出版前,集中看一次稿。所有的稿子都要看,看后要写出意见。我的主要任务是审看经济类文章,每期七八篇,约占总篇幅的1/4,在经济类文章少时,也看其他文章。

要我们看的文章都是经过各编辑室加工过的,一般都很整齐,有的很高的质量。特别是一些中央或国务院有关领导部门负责人的文章和有些省市领导人的文章,是经过认真思考,总结全国或地区的实践教训后写出的,理论结合实际,有血有肉,能够比较清楚、冷静、确切地概括表达出某一项工作的规律性,可以给人以很大启迪。有些学者的文章也甚有见解。还不时有中央领导人的讲话稿。先于读者读这样的文章,感到高兴。

看稿中,也时常见到一些不甚成熟或某些观点值得研究的文章。

比如,2003年第19期有一篇省委书记的文章,讲这个省的发展战略,提出这个省经济发展的战略目标是:经济国际化,所有制民营化,结构科技化。绝口不提公有制为主体,也不谈农业。文中所说的“民营化”,是指发展非公有制经济即个体私有经济。鼓励支持发展非公有制经济是对的,但不提公有制为主体,不重视支持国有大中型企业发展壮大和集体所有制的发展,而单提“民营”,还要“化”,这就值得研究。一个农业大省,在谈发展战略时不谈农业恐怕也不对。其实,“经济国际化”的提法也不甚妥切。文章中还多次提出要“膨胀经济”等等。经济怎么个“膨胀”法?本是扩大经济总量的意思,显然这样概括不够科学。看过此文,写了几行意见,反馈给作者,作者采纳了。

再如,有一篇稿子说资本主义实行股份制是消灭了私有制,并引用恩格斯的话来作证明。这显然是不对的。资本主义实行股分制既没有改变资本主义所有制的性质,马克思、恩格斯也从来没有作过这样的论证。写出意见被纠正了。

有一些文章的观点存在一些值得斟酌的地方,写出意见,编辑不一定接受。

例如,一篇省委书记讲农业的文章提出“农业的根本出路在于减少农民”,并把这句话作为文章的大标题。我国农村人口均耕地少,剩余劳动力多,是客观事实;发展农业,建设新农村,必须采取多种积极措施转移剩余劳动力,走城镇化道路,是必经之途。但是,在我看来,转移农业剩余劳动力不仅仅是农业发展的要求,而且应是农业和整个国民经济的发展的结果,首先是农业现代化的结果。我国农业和农村还是很落后的,发展的潜力很大。耕作粗放,多数地区粮食平均单产水平不高,农产品结构不合理;畜牧业落后,多种经营没有得到应有的开展;不少耕地被污染、沙化或荒废,还有不少未被开发治理的土地,待开发治理。第二产业落后,只有少数地区办了一些乡镇企业,多数地区农村的工业还没有发展起来;现代化大工业更是微乎其微。科学教育文化事业就更加落后。这些,都有待发展。农业和农村发展过程既是农民致富过程,也可以容纳大量农村剩余劳动力。农村的剩余劳动力,应该首先在农业现代化过程中被消化转移;在发展农村三产、多种经营、向广度和深度进军中转移;次之才是进入大城市,向大城市转移。从长远观点看,进入大城市的农民是小部分,大部分应是在农村转移。农村城镇化过程与农业现代化过程是连一起的,是农村现代化自然发展的历史过程,不应用百分地强制发展,硬性推进,不会有好成果。

我认为,“农业的根本出路在于减少农民”这个口号,就像过去提的“农业的根本出路在于机械化”的口号一样,虽响亮上口,也不能说多么错,但过于简单,有点片面性。最好不作为一个口号提,作文章的大标题也不一定适当。因此,写了一条意见,建议改一改。但编者不接受,说:这个提法不错,不改。有的不接受意见道一声谢,有的则像雍正皇帝批奏折一样批上三个字:“知道了”,让你哭笑不得。

有的文章看后不满意,不错也不好,但因已基本定稿,提意见撤下不上,是很难做到的,也就什么话也不说了。

几位审稿员不住在一起,每半月一次聚在办公室看稿,见一见面,天南地北的说一通,相互交流一点社会新闻,也属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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