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征路上的加油站——红军老战士话长征

长征路上的加油站

——红军老战士话长征

杨定华 蒋云台

“更喜岷山千里雪，三军过后尽开颜”。尽管红军围攻岷县县城最终并未攻破它，但包围期间，红军却得到了重大的调整及补充。在梳理史料的过程中，我们遗憾于没能找到红军将士关于围攻岷县城的回忆文章，但从其他的相关回忆中，我们也同样可以看到岷县作战对于红军的意义。所以有人称，岷县是红军长征路上的加油站。

“大家要食好”

杨定华，曾著《雪山草地行军记》；具体身份不详

本来司令部命令要我们于昨晚黄昏赶到哈达铺的，因沿途被飞机骚扰，致未赶到，还有25公里的“路债”留下今天再还。因避免飞机的麻烦，清晨即从驻地出发。当我们队伍在河坝上集合的时候，大草滩的老百姓男女老少都出来看我们……当我们离开大草滩时沿途老百姓都说“红军先生为什么不多住一两天呢？”

因为精神的兴奋和愉快，加之昨晚不仅安静地睡了一晚，而且都买了白面、羊肉吃得饱饱的，大家走起路来特别起劲。飞机捣乱的时间也未到，大家又少了一层顾虑。行程也只有25公里那么长，路上并未休息，只花去两个半钟头，队伍就先后到达了哈达铺。

当红军离开了雪山草地的藏民地区，进入甘肃南部的大草滩、哈达铺地域时，国民党的川军及中央军虽然由于红军转移迅速而追赶不及，但在甘肃堵截红军的国民党中央军已有十余师之众，加上东北军、西北军，总计不下二三十万人马。照理推想，军队数量和武器弹药均占优势的国民党军队，当时可以对付疲劳到极点、弹药俱缺的红军而有余。红军当时对甘肃的情况也作了异常慎重的估计……但红军自从突破了腊子口之后，担任沿途堵截的鲁大昌师，一直被红军追到哈达铺，沿途堡垒相继失守，鲁部乃至全军覆没，除被击散及被红军缴械者外，其余亦不得不仓皇退入岷州（即岷县）城里。这时，不仅蒋介石围困红军于雪山草地，用自然界的力量消灭红军的计划尽成泡影，而且由于腊子口的被突破和鲁大昌的失败，红军便获得向北行动和发展、进入西北抗日阵地的优越条件。

红军到达哈达铺后，当时大概因双方情况都不明，国民党军并未来进攻，红军也不轻易移动，因此，红军获得两天的休息……因为估计到物质条件的可能，红军总政治部特别提出“大家要食得好”的口号。这个新奇的口号，是我到红军几年来第一次听到的，这大概是因为红军体力亟待恢复的缘故吧。这也就是红军政治工作的特点和无微不至的地方。

红军为联络地方人民，总政治部通令各个伙食单位，请驻地周围人民会餐。因此，各伙食单位都有一桌至两桌客菜，以备请当地老百姓来吃。每个伙食单位都请来一二十个老百姓，其中有男的，有女的，有小孩子和老头儿、老太婆。会餐之际，他们你劝我让，吃得嘻哈大笑，怪热闹的。我们电台的伙食单位，请来了四家老百姓……给我最深刻印象的是一对60多岁的老夫妇。老太婆对我们总是笑嘻嘻的，老头子在我们驻扎的房子出入举手学我们行军礼，一面举手一面鞠躬，那种神情态度，真会使你肚子笑痛。他和我们谈话时说：“咱们几十岁未看过红军先生这样好的军队。鲁大昌在这里住了几年，咱们不但吃不到他的东西，反要咱们给他们吃。”他尚未说完，老太婆又抢着说：“唔！交不出粮来还要吊打呢。红军先生，你们不走就好了！”

他们围城，我们扩军

张明远，时任岷县人民革命委员会主席

我原系甘肃岷县人，1928年和1929年，甘肃连续大旱，再加上兵连祸结，我家几乎没有收成，生活陷于绝境，我就去岷县吃粮当兵，参加了甘肃的地方部队。后来，冯玉祥到了甘肃，这支地方部队编入国民军。在冯、阎反蒋失败后，我们又被蒋介石改编为第26路军，于1931年3月开赴江西“剿共”。到江西宁都后，给养不济，士气低落，人无斗志。此时，在我党中央工作的原冯部军政部主任刘伯坚同志，向孙连仲部驻宁都参谋长赵博生，旅长季振同、董振堂等同志开展政治工作，于1931年12月14日，终于促成了国民党第26路军的一个师、两个旅的“宁都起义”。“宁都起义”后，我们改编为红五军团，休整了半年，就开到南雄县水口镇和国民党军队作战。在这次战斗中我负了伤，适逢一方面军保卫局在战士中挑选侦察人员，我被选中了，经过一段集训后，被提升为一方面军保卫局侦察科长，便离开了五军团。红军长征前夕，红一方面军调回瑞金，我被调到国家保卫局，旋由国家保卫局分派到红三军团任保卫局侦察科长。

1935年8月，我们部队出腊子口到了岷县，决定在这里休整，补充给养并做群众工作。岷县城当时为甘肃军阀鲁大昌的新第14师驻守，红军包围了县城。中央指派何长工同志为甘肃省主席。我当时为岷县人民革命委员会主席，命我在县里筹集军粮给养。接到任务后，我立即回老家西三十里铺，先找到我的表兄季农。他在地方上还有点声望，于是，我请他告诉周围群众，就说我在红军里工作，现在回家来了。当时，我父亲已经去世，母亲还在，我是16岁出门的。因此，邻居、亲戚听见我回来了，都跑来看我，又听说我是“县长”（农民习惯把管理一县之事的都叫县长），十分高兴。我就向群众宣传党的政策，告诉大家红军是穷人的队伍，我们将要开往抗日前线，去打日本鬼子。

我军围攻岷县40多天没有攻开，我在家乡一带做群众工作也待了40多天。这期间，除打土豪征购粮草外，还进行了扩兵工作。我的家乡土地瘠薄，人民生活困难，又都对红军有了比较正确的认识，因而扩兵工作一展开，立即有近3000人从四面八方跑来当红军。我就成立了一个独立团，自己兼任团长，到会宁后，便把这个团交给了红五军团。后来，这部分人随红五军团到达河西高台，不幸竞全军覆没了。

岷县县城没有打开，我们的部队撤下来向会宁前进，我也随部队离开了。到会宁后，我们和一方面军迎接我们的部队会了师。在这里休息了五六天，保卫局又给我配备了100名战士，命我到西兰公路沿定西一带去打游击。我们在西起车道岭、东到华家岭一线，阻击国民党的小股部队，扣截过往的国民党军车及军用物资。

在西兰公路兜圈子打游击三四天，从敌人飞机的来去方向判断，估计我们部队已过会宁了，便率队追赶部队，一直到海原和靖远之间，才遇到一位领导同志，他说，红五军团已全部过了黄河，向河西走廊前进，总部已有命令，没有过河的再不要过了，一律随总部到陕北去。不久，我们见到了朱德同志，他也命令我们和他一起走。我就跟随朱总司令到了陕北保安，仍旧回到中央保卫局工作。

在哈达铺

黄经耀，时为红一军团战士

由于张国焘分裂红军的行径，原定在巴西与右路军会合的左路军已南下，通过了草地的第四方面军部队，又重新返回草地……中央立即决定，右路军第1、第3军团等临时组成北上先遣队继续北上。部队在风雨交加中，沿着白龙江源头栈道急速进入甘南……突破天险腊子口后，我们第2师第5团紧跟前卫第4团，穷追残敌于大草滩，缴获粮食、食油数万斤。过了大草滩，我们行至半路与前卫第4团失去了联系。夜半三更，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不知前卫第4团往哪条路去了。团长张振山急得直跺脚，参谋长叫几个司号员一起吹号联络，吹了十几分钟，也得不到回音。说来真巧，前卫部队没回音倒把附近村子里的老百姓吹来了，跑来了20多个老乡，我们还以为是敌人的散兵来了，通讯排急忙散开喊道：“你们是干什么的？”老乡回答：“我们保长有令，凡是听到了号声响，大伙都要到吹号的地方集合呢，不到就要受罚呢！”

我们请了几个老乡带路，其他的人都让回去，并请他们转告乡亲们：我们是红军，是为穷苦人民打天下的人民军队，不要害怕。老乡中有人当场说：“看人家这个军队，说话多么和气，真像咱庄稼人呢！”在老乡的指引下，9月19日拂晓，我们团才赶到岷县以南哈达铺东北地区集结待命。

哈达铺是个回汉杂居的地区，回民占多数。哈达铺街上有许多小商店。回民很会做生意，有卖烧饼的，卖牛羊肉的，有卖炸油香的。这里老乡烙的大饼，有锅盖一般大，北方人叫锅盔，吃着真香。部队来到这里的新感觉是，首先在语言上没有障碍，我们战士与老乡说话双方都听得懂：二是群众没有逃跑的。

进入哈达铺之前，上级专门发了通知，要求部队一定要严格遵守民族政策，尊重回族人民的风俗习惯和宗教信仰。规定不准部队进入清真寺，不准在回民居住的地方吃大肉，不准打回民中的土豪、地主。经过部队的宣传，加之我军严明的组织纪律，回汉人民群众对红军普遍抱欢迎的态度。

我们部队都是从南方来的，战士都是南方人，不会做北方的面食，在南方连吃都没有吃过北方的饭食，做饭时，战士们只知道用大锅将水烧开后，就将生面粉向锅内倒，搅了半天外面熟了中间全是生的不能吃。群众看后，就告诉部队这面应该怎样做，并亲自帮助战士烙饼，做面食。广大指战员看到人民群众这样热情，打心眼里高兴，更加热爱人民，自觉地维护人民群众的利益。部队及时组织工作组，到周围村庄，发动群众打汉民中的土豪、地主，将没收的地主的浮财和牛羊分给贫苦的回汉各族人民群众。群众称赞红军是穷苦人民的大救星。

在哈达铺，部队进行了改编，将红军北上先遣队正式改编为中国工农红军陕甘支队，由彭德怀任司令员，毛泽东任政治委员。下辖第一纵队，即红1军团；第二纵队，即红3军团；第3纵队，即军委纵队。第1纵队下编第1、第2、第3、第4、第5大队和第13大队。我们第2师的第5团改编为第5大队。

继续北上

黄经耀，时为红一军团战士

部队经过改编，生活又得到改善，战士们的体力很快就恢复了。指战员情绪饱满，士气旺盛，战斗力增强。1936年9月23日，部队离开哈达铺地区继续北上。我们5大队又奉命担任前卫，沿着通渭、武山等地前进，10月4日到达静宁县之界石铺，5日下午到达隆德城、兴隆镇、单家集一带，6日晚继续前进。当部队刚刚翻越六盘山高峰时，侦察员即返回报告，说在六盘山脚下的青石嘴发现有敌人骑兵。青石嘴村子不大，有百十户人家，估计敌人不会太多，最多也就是个把营的兵力。打敌人骑兵，我们5团在第一次过草地时，一个营就将马家骑兵一千多人马打垮了，击毙击伤敌兵数百人，军团还专门通报要求各部队学习5团打敌骑兵的作战经验。军团政治部还编写了一首打骑兵的歌曲，要求部队利用时间教战士们都要唱会，至今我还能吟唱：敌人骑兵莫须怕／迅速敏捷来打他／目标又大又好打／排子枪快放一齐杀／我们瞄准他／我们打垮他／我们消灭他／红军名扬普天下／遍地红军是我们／打垮蒋贼百万兵／敌人骑兵一齐垮。

这首歌既表达了红军战士战胜敌骑兵的勇气和决心，又初步总结了打骑兵的战术方法。这次我们又碰上了敌人的骑兵，战士们一听说要打骑兵，个个情绪饱满，决心歼灭这股骑兵。

大队长张振山听了侦察员的情况报告后，估计和尚铺东面是平凉市，北面是固原县城，敌人主力可能在这两个地方，这个村子里的敌骑兵不会太多，即令部队停止前进，注意隐蔽。正在召集各连长、指导员研究分析敌情时，彭德怀司令员赶来，问明情况后报告给毛主席，毛主席决定消灭这股骑兵。彭总命令我们5大队和l大队从两侧迂回兜击，令4大队从正面和西南组织突击。我们5大队奉命后插入青石嘴北面，迅速抢占了几个小山头。敌人正在休息，战马卸下了马鞍子，毫无戒备。我第5大队第2、第3连突然向敌发起攻击，冲进庄子北边，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这时，敌人听到四面枪声激烈，乱成一团，许多敌人没来得及上马鞍子，骑着光背马向外冲，当即遭到我1连的阻击后又向南冲，被我4大队和第1大队包围过来，在我军三面夹击下，不到两个小时就解决了战斗。此战歼灭敌何柱国骑兵第7师13团一个营大部，毙伤70余人，俘敌180余人，缴获军马160匹，还有十几架大马车的装备物资。

困守岷县城

——国民党老兵忆“围追堵截”

蒋云台

本文作者原名蒋汉城，字云台，当时系国民党兰州绥靖公署新编第14师第2旅旅长，后改为第165师第494旅旅长，后升任副师长。1935年冬，红军途经洮岷地区时，他正驻防岷县。本文是他战后回忆与红军两个月的攻防战斗经过。

岷县城郊攻守战

腊子口已失守，红军向岷县挺进。岷县是鲁大昌（新编第14师师长）发家的基地，在那里有他的大量财产，鲁大昌当然决心固守。他一面通知第3军军部，一面集结兵力，准备守城，电令临潭第2旅全部兼程返回岷县。第3军也将驻防中寨集及西大寨的两个旅星夜集结岷县，摆开坚守岷县的阵势。据侦探报告，红军万余人在轻取天险腊子口后，集结哈达铺休整。武器装备中，轻重机枪甚多，骑兵很少，无炮兵。这就更增加了王钧（第3军军长）和鲁大昌固守岷县城郊的决心。意外的是，红军在哈达铺休整后，未向岷县进攻，却向漳县、陇西方向前进，这就使固守岷县的部队赢得了充裕的时间。

兰州绥署对鲁大昌失守腊子口，又擅自放弃临潭将第2旅调往岷县大为不满，严令鲁大吕率第2旅星夜返回临潭，并饬鲁大昌率领师部及主力进驻临潭。真是“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况且当时形势紧急，红军大部队还在陆续过境，第2旅已不可能再调回临潭，鲁大昌便置之不理。

中央红军北进后，已是1935年冬季了。第3军第1 2师不久也开拔走了。岷县防务就南新编第14师承担。为了同守岷县，新编第14师重新调整了防地：师部及特务团驻防岷县城；第2旅第4团由红崖、申都调到岷县，第2旅旅部及第3团驻防梅州、红水沟；第1旅旅部及第1团驻防哈达铺，第2团驻防武都：第3旅驻防临潭，骑兵团驻防岷县西川。

1936年7月，兰州绥署参谋处通报：“川西北红军全部向北移动，着夏河、岷县、武都、文县各地驻军严密警戒，并多派侦探侦察。”新编第14师根据新情况，将第2旅第4团由红崖、申都调至岷县，骑兵团集结至县城附近，但未派侦探远地侦察。尽管岷县城外风急浪涌，兵马调动匆忙，岷县城内各机关，却是灯火通明，雀战不已，笙歌不休，一派颓暖景象。忽然火烧沟来人报告，红军已到达那里，人数甚多，正向岷县挺进。这消息像火烧草原，全城顿时紧张起来。师部上下手忙脚乱，先给四城门增加卫兵，继而下达调兵遣将命令。

此日（编注：作者未写明具体日期，后面的战事也一样，都是一天挨着一天往下排的）下午6时左右，我接到电话，红军已到达城西南数十里的大草滩，嘱咐我立即率领第3团来岷。同时电临潭、武都、哈达铺，饬各部队星夜兼程开赴岷县。我赶到岷县时，天色已晚，正在南川子、香房崖、二郎山部署军队时，红军先头部队已到达二郎山，在南川子与第一线哨兵遭遇，并听到零星枪声。此刻，红军先头部队已逼近城郊，掩护主力集结。是夜，双方无激烈战斗。第二天上午，师部命我率领旅部骑兵连，赴西川指挥骑兵团作战。下午1时，第1旅梁应奎旅长率领第1团赶到西门外，加入战斗。蒋旅长即回到南门外指挥第2旅作战。下午三四时，红军已逼近香房崖、南川子及西关外，展开凌厉攻势。第1旅第1团及骑兵团坚守西关外：第二旅坚守香房崖、南川子，形成攻守对峙。入夜，红军攻势更为猛烈。至夜12时左右，骑兵团不能支持，擅自撤退，绕过北城，渡叠藏河向梅川方向退走。

三战二郎山

红军逼近香房崖、南川子及西关时，二郎山已成对阵状态。我即派特务团长王咸一指挥该团步兵两个营、机炮一个营，第2旅第4团第2营杨伯达营长率领步兵两个连，第1团林占彪营长率领步兵三个连、重机枪一个连，共守二郎山阵地及三座碉堡。当晚9时，红军对西川、二郎山、南川子同时开始攻击，对二郎山的攻势最为猛烈，一波连一波轮番进攻。守军伤亡惨重。尤其骑兵团撤退后，二郎山阵地全被突破，第1团一个营溃不成军，机炮营重机枪全部损失，营长林占彪下落不明。红军夺取阵地后，即猛攻三座碉堡，此时二郎庙预备队及守碉堡的两个连，在杨伯达营长指挥下，合力冲锋，以大刀、长矛、手枪、手榴弹展开白刃战。当时，红军的步枪多无刺刀，又缺少大刀、长矛，交战不久即撤退。天明后，红军退回原阵地。营长杨伯达及其所率连长全部负伤，排班长半数负伤，士兵伤亡三分之一。这是第一次二郎山争夺战。

次日中午，接到兰州绥署通报称：“川西北部红军全部向岷县方向前进。”与此同时，又转来中央电报，令新编第14师改编为第165师，第1旅改为第493旅，第2旅改为第494旅，第3旅改为第495旅，并发表蒋云台任第165师副师长。当时鲁大昌为鼓励士气，拿出现洋一万元，犒赏昨夜守二郎山的官兵，并宣布特务团团长王咸一代理第3旅（第495旅）旅长，杨伯达升为第1团团长。

此时，红军主力从早到晚继续经南川子向香房崖前进，另有万余人的纵队经西北向临潭方向前进。战云密布，风声紧急。我当即派第3旅第5川团长李希发率领步兵九个连守二郎山碉堡及阵地，并派第3团第1营营长苏占祥率领步兵三个连，协同第5团守山。第二次二郎山争夺战从晚9时打响，一波连一波地反复冲击，持续到午夜12时，阵地被红军突破，并将三个碉堡重重包围。堡内弹药告罄。在紧急时刻，我率第3团抽调守南城部队增援，仍用大刀、长矛、手榴弹展开白刃战，红军便开始后撤。天明后，派师部及第2旅两个手枪连作掩护，第5团清扫战场，一面掩埋尸体，一面护送伤员。该团七个连长生死不明，一个连长负伤自杀。九个步兵连仅剩400余人。这是第二次二郎山争夺战。

在派第5团守山之前，我决定放弃城外香房崖、鸾桥西端碉堡、西关及西北城角两碉堡，避免分散兵力，集中力量守岷县城和二郎山。第2旅担任东城南城守卫，第1旅担任西城守卫，第3旅两个团担任北城守卫。与此同时，红军主力在西三十里铺及荔川集结，并占领了西关及西北城角的两个碉堡。飞机场、南川子、鸾桥西两个碉堡也都被红军占领。由腊子口方向前进的红军后续部队，昼夜不停地涌来。

二郎山是守卫岷县城的关键阵地，欲保岷县城，首先得保住二郎山。师部继特务团、第5团受重创之后，又派第6团团长朱显荣率领该团九个步兵连及师部手枪连，另外原守阵地的第2旅第3团第1营营长苏占祥率领的两个步兵连，共同防守二郎山。红军依然是从晚9时开始夜攻，一拨连一拨轮番进击，直到12时左右，阵地第三次被突破，继续围攻三个碉堡。守卫南城之第三团团长马三纲，派出该团连长李福奎率领步兵两个连，用长矛、手榴弹反复冲锋，红军始撤回。此刻天已黎明，当夜手枪连伤亡约半数，朱显荣团和苏占祥营伤亡约各三分之一。这是第三次二郎山争夺战。

岷县城三次攻守

二郎山三次争夺战，第165师损失惨重，红军也未能占领山头，便改变计划，转为直接攻城。据城内镇长刘世英报告，梅川、龙王台、香房崖、南川子上下阿阳、大沟寨、西三十里铺等地区的红军，连日赶造云梯，一般都是单杆“主”字形云梯，长约两丈。即在一长杆上，两边横排木橛或铁橛，最下端置较长的横木作底座，其他形状的云梯甚少，也有“车排形四轮式”的云梯，因笨重不易运动，故为数不多。红军声称，要赶造一万架云梯。当天上午，红军将岷县城北洮河北岸的岷山占领，又在城北渡口派兵监视。这些情况，我没有告诉鲁大昌，即找第493旅梁应奎旅长研究，判断战情……

战事对峙到第五天下午，红军攻城云梯准备停当，先占领西关两个主碉作掩护，将民房挖通，在屋顶墙头构设轻重机枪掩体。至晚9时，西关各房顶墙头轻重机枪同时猛烈射击。此时各院内及西关外攻城队，由正面猛扑西城及西南城角，一拨连一拨，一面向城墙上搭云梯，一面后续部队跑步攀登。守城的第985团即用轻重机枪作猛烈还击，迫击炮集中火力点射西关各要道口（事先已测量好，标定射向射角），同时用滚木、手榴弹打退扒云梯攻城的红军。这样连续不断地一直防守至天明，红军即停止攻击。守城的第985团阵亡排长一人，负伤士兵三人。夺得红军云梯70多架（是由城头上抽取上来的）。这是战事第五夜的第一次攻守战。

据侦探报告，新到红军人数不详，有外号叫“夜老虎”者现住二郎山后。另外，清水沟、上下阿阳及西三十里铺一带做成的云梯，由老百姓向西十里铺、大沟寨运送。在飞机场、香房崖、南川子一带，存四个团的兵力，大沟寨西十里铺附近，约六个团的兵力。

根据这些情况，红军还要二次攻城，我军便在城西外沿城墙挖掘八尺宽、五尺深外壕一道。城头上架设轻重机枪、迫击炮作掩护，将夜间用过的滚木，抬回垒在城头上。城墙上增筑坑道式轻重机枪蔽体，构成浓密的交叉火力。城墙垛口下多设集束手榴弹（每五个为一束捆在一起），固定在城墙半腰间，将导火索系上细麻绳，挂在垛口内，敌人扒城到半腰时，即将绳子一拉，五枚手榴弹在城墙中腰同时爆炸，这样杀伤力比单个投掷威力更大。土兵白天轮流睡觉休息。预备队练习登城增援。沙囊队练习运送沙囊及使用长矛等动作，进行临战训练。

到了晚9时，红军攻城开始，蜂拥而至。但因外壕阻隔，云梯长度相差甚远，集束手榴弹在城垛口下五六尺位置爆炸，对攀登云梯的攻城红军杀伤力甚大，再加滚木的砸击力很猛，这一夜红军伤亡较大，攻防战不到天明就告结束了。这是第六夜的第二次攻守战。

第七夜，红军将“主”字形云梯加长，并运用“车排形四轮式”云梯。这天下午，即将笨重的云梯运至西关外及“后所”附近，至晚9时后，各屋顶各碉堡轻重机枪，猛烈密射城头，掩护攻城队先把云梯搭在城墙上，然后各攻城队最前列人员执手枪跑步攀登，但云梯愈长，颤动幅度愈大，攀登速度就相对地愈慢，造成的伤亡也就愈大。这一夜只有一个人扒上城头，当即被守兵击落城下。是夜被滚木砸坏的云梯有30多架，城上无伤亡。从此红军停止了对西城的攻击。这是第七夜的第三次攻守战。

红军围城

红军以朱德和张国焘两入名义，给我和梁应奎各送来一封信，提出两条意见，大意是：第一条，希望你们同我们一道去干：第二条，你们选择一个地区将部队移到那里去，岷县城让我们休养整理部队。如有复信，交第一线转交。

当时，梁应奎在电话上告诉我说，他接到红军送来一封信并转告了信的内容，问我如何办，我答复他说：“第一条不考虑，第二条，我们把岷县城让给他们，我们一个师在他们几百里的重匍中，一定会被他们解决的；就是不解决，将来失守城池的责任我们也担待不起。只有不复不理？可是也不能告诉鲁大昌，因为此人多疑，他会怀疑我们。”梁同意我的意见。当天中午，镇长刘世英报告，大部红军向龙王台、飞机场、香房崖、南川子增兵。夜12时左右，守东城的第988团团长孙伯泉来找我，说东门外距城墙不到三丈远，就是同善社的楼房，现已被红军占领。墙头四面都打开枪眼，用手电筒看很清楚，但老百姓报告，只有十几个人，他拟派少数兵出城解决。当时我不同意。因为：第一，夜黑如漆，情况不明；第二，如果只有十几个人，天明一定会走掉的；第三，要是人数多，白天部署攻击，较为方便。到天明后，才发现红军人数甚多。此时红军对岷县城的包围圈越来越小，在孤军无援的情况下，要能守住岷县城，只有以攻为守，进行反击……

经过半日战斗，占领东关的红军，全部被歼灭，鸾桥附近的红军，全数后撤，退至叠藏河以东：鸾桥西侧两座碉堡，亦被攻下破坏了，西关工事全被破坏，只剩下西关城的两座碉堡和西北城角的两座碉堡没有攻下来。各团伤亡不大，第988团阵亡连长杜凯一人，士兵伤亡数人，其余三个团各伤亡官兵不到十人。

此后，岷县城郊再未发生激烈战斗，围困至20天左右时，守城官兵每人一天口粮，只发13两连麸面，城内狗彘及牲畜，已开始被宰食。此时有战斗机三架，每日出动三次，由兰州基地向岷县空投补给，主要投送黄米，其次是弹药（轻重机枪、步枪和自来得手枪的子弹），再次是医药用品及通信器材。因飞机场被红军占领，不能降落，一律空投。但因为东南北三面山头上有红军轻重机枪高射，不能低飞，又无降落伞，城内外房屋密集，米包常落在屋顶上，不仅将房屋砸毁，同时米粒飞散，也无法拣收。如掉在平地，米包也要砸入地中一二尺深，连土挖来加工筛洗，方可食用。所以每次空投小米，至少有半数损失了。飞机每次空投时，全城俨如空袭，军民各处躲藏，防不胜防。第989团一个士兵被米包击中，砸成肉泥。围困至40天左右，因粮食缺乏，救兵无望，人心惶惶。空投粮弹，一部分落在红军驻区，一部分落在中间地带，双方抢取，互相对射。有时飞机也向红军驻区投弹轰炸或扫射。

岷县这次被围困到58天时，临潭的红军全数撤回岷县附近，同时洮河北岸监视城北渡口的红军亦完全撤走。至晚10时左右，岷县城周围红军也全数撤走。据说是由陕西开来的中央军，从清水、庄浪方向截击红军，但兵力番号，始终不详。当时多人建议，抽调城内各团精壮官兵，编为追击队，分两路追击。鲁大昌怕红军设伏诱击，拒绝采纳。最后得到消息，红军已分两路，一路经会宁至靖远城西三里地的红嘴子及15里地的虎白口渡黄河向河西前进，一路经陇西、通渭、静宁、同原，向陕北方向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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