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镇南：新民主主义文化新军进军脚步的历史标记

摆在我们面前的这套煌煌五十八卷册的《华北抗日根据地及解放区文艺大系》的卷首，有一篇写得详瞻清楚、思深虑远的《编篡说明》，阐明了编篡出版这套“大型革命历史文艺文献丛书”的缘起、过程、断制、标的以及对它的历史价值和现实意义的初步估量。它指出：这套“具有鲜明的地域性特征”，意在为史存证的文献丛书，“是五四新文化运动以来的革命文艺发展史上的突出标识。”这就指明了我们学习、研究、使用这套丛书的路径。

我在初步翻阅、浏览並选读了我感觉颇有意味的一、二卷册之后，形成了这么一个认识：这套红色文艺文献的巨帙，是新民主主义文化新军进军脚步的新的历史标记。

这要从重温毛主席《新民主主义论》(这一著作初次发表时题为《新民主主义的政治与新民主主义的文化》)中关于新民主主义文化新军的论述和描绘说起。毛主席高瞻远瞩、激情澎湃地写道：

“在‘五四’以后，中国产生了完全崭新的文化生力军，这就是中国共产党人所领导的共产主义的文化思想，即共产主义的宇宙观和社会革命论。由于中国政治生力军即中国无产阶级和中国共产党登上了中国的政治舞台，这个文化生力军，就以新的装束和新的武器，联合一切可能的同盟军，摆开了自己的阵势，向着帝国主义文化和封建文化展开了英勇的进攻。这支生力军在社会科学领域和文学艺术领域中，不论在哲学方面，在经济学方面，在政治学方面，在军事学方面，在历史学方面，在文学方面，在艺术方面(又不论是戏剧，是电影，是音乐，是雕刻，是绘画)，都有了极大的发展。二十年来，这个文化新军的锋芒所向，从思想到形式(文字等)，无不起了极大的革命。其声势之浩大，威力之猛烈，简直是所向无敌的。其动员之广大，超过中国任何历史时代。而鲁迅，就是这个文化新军的最伟大和最英勇的旗手。”

毛主席还进一步指出：“其中最奇怪的，是共产党在国民党统治区域内的一切文化机关中处于毫无抵抗力的地位，为什么文化‘围剿’也一败涂地了?这还不可以深长思之吗?而共产主义者的鲁迅，却正在这一‘围剿’中成了中国文化革命的伟人。”

毛主席这些基于铁铸般的历史事实的雄辩而充满诗情的文字，是我青年时代最契入心灵、最明丽可诵的读书记忆，是构筑我一生最坚牢的文化认同和革命情怀的历史诗篇。在披览这套《华北抗日根据地及解放区文艺红色文献丛书》时，我脑际縈迥的，总是毛主席这些似乎久违了却又那么新鲜的文字。是的，我在这套丛书中，从一个新的角度又一次印证了毛主席描绘的新民主主义文化新军的阵容、装束和声势，听到了这一文化新军不断进击的脚步;不但如此，我还看到了“其动员之广大，超过中国任何历史时代”的这一文化新军由于复杂的历史原因被“严重遮蔽”或尚未被完全发掘、照亮的广大地域、多条路径上留下的脚印和声容。这既是新民主主义文化新军不断进击、不断扩大的战绩和影响的新的历史标记，也是昭示现在以及未来的中国式现代化及其文化丰富而多彩之逞现的表记和征兆。总之，面对这一套丛书，我思接千载，胸纳万汇，继往开来，逸兴湍飞，极大地激起了一个新时代文化工作者、文艺工作者的自信和豪迈。

毛主席对新民主主义文化新军的兴起的历史原由，勃兴而沛然莫之能禦的声势的生动记录和绘状，写于1940年1月，距今已75年了。历史已经一再验证了这些论述和展望的准确性。当年，毛主席即以一种大历史观断言：“全部中国史中，五四运动以后二十年的进步，不但赛过了以前的八十年，简直赛过了以前的几千年。假如再二十年的工夫，中国的进步将到何地，不是可以想见得到的吗?”从这些话写下的时间节点算起，到二十年后，即到了1960年，中国的进步已经换了新天，从新民主主义发展而来的社会主义的新文化，已经以其辉煌的光焰，照亮了祖国的大地，荡滌了旧中国、旧文化的污泥浊水，把一个进步、文明、具有现代文化修养的中国人民的雄姿和精神风采展现在中华大地上了。当然，这二十年所标记的中国新的社会主义文化的进步，不是随着时间的流淌自然地、无所作为就能实现的，而是如毛主席所说的，是用了“二十年功夫”才实现的，也就是说，是中国共产党人领导中国人民积极作为、不懈奋斗、下苦功夫、闯新天地才实现的。“功夫”二字，凝结着多少党政干部、人民群众、文化工作者、文艺工作者创新和探索的心血呵。当然，此后中国仍在进步中，中国文化、中华文明也仍在不断浸洇濡染，沾溉人心中发展着。一个20年，再一个20年，再再一个20年，如此计日程功，孜孜矻矻，不断下功夫，花力气，创设、改革、探求、纳新，既涵养厚殖民族固有之文脉，又吸收世界新局中之良规，历经层累积淀，功夫深，火候到，就进入了现在大家都看到，都置身其中的新时代中国式现代化，中国式现代文化、现代文明的崭新境界了。这也就是平等地进入世界民族之林，置身于与世界多元多彩多姿的文化美美与共、和合生春的大格局中了。这不也就开辟出世界人民齐驱并进、艰难谛造人类命运共同体，共织人类文明新华章的康庄大道吗?值此之际，在这套如层层红树林般的红色文化文艺文献丛书面前略一停步，回眸静思，倏然有所顿悟。红色文化历史文献学运用于兹，不正可发鉴往知今之光，能启预见未来之明吗?

历史科学的创新，始发于新的史料的发现。党史的新局，红色文化，红色文艺史的新局，亦循此律。

这套史料汇集丛书，收纳的是故实，萌蘖的是新知。后之视今，犹今之视昔。大道低迴。瞻望有采于文丛之来者，期待能生发于故纸之鸿才，不觉悠然入梦，梦遇繁花矣!

2025年春三月十一日于寓所

(本文系作者在中国红色文化研究会、河北教育出版社联合主办的“大型文献丛书《华北抗日根据地及解放区文艺大系》研讨会”上的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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