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祖国》究竟是怎样一首歌?

作者:姜舒译 来源:海外网 2016-12-23 1211

《我的祖国》究竟是怎样一首歌?

姜舒译

《我的祖国》究竟是怎样一首歌?

近日,台湾前“文化部长”龙应台在香港大学演讲时,台下观众合唱《我的祖国》的片段刷遍社交网络。对此,龙应台本人亲撰短文《大河就是大河》授权《南方周末》发表。文章最后,龙应台以一句“大河就是大河,稻浪就是稻浪罢了”结尾,字里行间不乏试图抹去这首歌所载的深厚情怀,只见山河,不见家国,这样的鉴赏能力,真让人既意外又遗憾。

在短文中,龙应台回顾了演讲主题的背景,她写道,演讲之前曾问过身边的香港和台湾朋友“什么歌对你自己的成长历程有着特别的意义”,香港朋友给出的答案往往是英文歌,于是她决定,演讲就从几首歌词内容经过多重意义转换的外文歌曲说起。

然而当她真正站到演讲台上,面对的却是截然不同的一首歌。当坐在第一排的周伟立教授回答《我的祖国》时,龙应台表示,她的第一反应是,这是一首“红歌”。因为自己“没有听过这首歌”,所以她想听听看。龙应台没有想到的是,“原以为大陆人之间会有代沟--也许年轻人不太会唱,但是发现年轻人一样纯熟地唱;原以为港人可能不太会,发现港人能唱的也很多。”就这样,台下观众不仅唱了,还来了个大合唱。

面对这种扑面而来的集体记忆,龙应台试图用简单的一句“大河就是大河,稻浪就是稻浪罢了”来诠释,不免显得有些突兀和勉强。

《我的祖国》究竟是怎样一首歌?且不论龙应台的“从来没有听过”是否可疑,不然她怎么会在最关键的一句“这是美丽的祖国,是我生长的地方”前打断了合唱?仅从结论来看,“大河”真的只是“大河”吗?

这首歌的词作者乔羽先生曾于2009年接受《三联生活周刊》采访时,谈到过这首歌词的创作过程。现在,是时候一起来回顾一下了。

时代憧憬:都希望国家好一点,生活好一点,就是这么一种很单纯的想法

1956年,讲述朝鲜战争的电影《上甘岭》拍摄基本完成后,经电影音乐创作者刘炽提议,导演沙蒙亲自接二连三拍电报,在电文最后连用三个“切”字、三个惊叹号,恳请当时正在赣东南、闽西一带取材的乔羽为电影插曲《我的祖国》作词。

接到电报当晚,乔羽便连夜赶往长春电影制片厂。乔羽回忆道,当时问沙蒙,你认为这首歌应该写成什么样子呢?沙蒙痛快地说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只希望将来这部片子没有人看了,这首歌还有人唱。”

关于创作这首歌的时代背景,乔羽谈道,“50年代,是我们国家最美好的一个时代。刚刚解放,打了这么多仗,打出了一个新中国,大家高兴,都希望国家好一点,生活好一点,就是这么一种很单纯的想法。那时随时随处都能感受到勃勃生机,你会觉得祖国的天是那么的蓝,土地是那么的滋润。亿万中国人民的心情真的就是扬眉吐气喜气洋洋,到现在我都还向往那个年代。”

“新中国诞生了,每个中国人都憧憬着未来美好的生活,这样朴实的感情我是深有体会的。”乔羽回忆说,“我想上甘岭的战士也是怀着这种心情上战场的,那种感情是50年代人民大众心里最美好的东西,我把它融进歌里,再现出来,人民就接受它。我作为一个歌词作者,在写作关于祖国的歌词时,最先考虑的是大多数人的感情,让大家唱着这支歌,享受美,创造美,珍惜美,同时就会产生一种东西——为了这美好的国家,自己得为她多做些贡献。”

创作动机:想表现我们的战士在严酷战争面前的镇定、乐观、从容

当时乔羽要来样片,躲在长影小白楼里,翻来覆去看了整整一天。他想到了自己在太行山里经历的3年战争岁月。

1947年,乔羽在任《光荣报》编辑期间,经常深入采访伤病员。乔羽回忆,他与各病房的关系甚为融洽。伤病员来自四面八方,有刘邓大军的,也有陈毅部队、陈赓部队的,聚在一起,各自夸自己的部队打起仗来是多么多么勇敢。

太行山的生活,既有枪炮相伴的日子,也有欢声笑语,乔羽是最有感受的。“写这首歌的时候,我就希望表现我们的战士在面对强敌、很严酷的战争面前的镇定、乐观、从容;想告诉人们,他们是这样的一种精神状态,他们能赢得这场战争不是仅凭血气之勇。”

家国记忆:人人心中都有一条大河

写歌词的这段时间,乔羽说他写不下去时,就会去篮球场转悠一会儿。这一天,长春下了一场大雨,雨过天晴他又溜达到了球场。“走着走着,几个雨点打在我脸上,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为创作《红孩子》的电影剧本,我去当时的中央苏区江西得经轮渡过长江,那个场景很壮观。当时过长江可不得了啊,要两小时才能到对岸,这给了我极其鲜明的印象。”乔羽谈道,“我老家济宁,接近黄河,属北方,在那之前,我还从未见过南方的水稻,不知道稻子长在水里是什么样儿的。我种过庄稼的,小麦、高粱我都知道。但是第一次见到漫山遍野、一片碧绿的水稻,我非常震惊。长江上的帆与黄河上的帆也不一样。黄河是‘泥糊涂场’,长江水却是很清、帆很白。”

“经验告诉我,来了!来了!我当时赶紧往住地跑。最先出来的句子,是‘一条大河波浪宽’。” 乔羽笑了。

用了十几天,创作完成后,乔羽把稿子给沙蒙看,“他一声不吭坐了半个多小时,就这么看。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完了以后他说:‘就是它了!’走了。”第二天,沙蒙又拿着稿子回来了,乔羽说有什么意见尽管提,沙蒙说没意见,只问了一个问题,词中写的“一条大河”是不是长江?乔羽说是啊,这就是我对长江的印象,真是一条大河啊!沙蒙当时反问,既然是长江,为什么不用万里长江波浪宽或者长江万里波浪宽,那样不是更有气势吗?这一问把乔羽问了一个愣。

乔羽当时就说,“比如我吧,是一个北方土包子,以前只见过黄河,没见过长江,来你这儿也就见了第二次,印象之强烈引发我写出了这首歌词,但这只是一种引发,而不能代替别人的亲身感受。用‘一条大河’就不同了,每个人心里都会有一条故乡的河,无论将来你到了哪里,想起它来一切都如在眼前。”

沙蒙思考了片刻,“就它了”,拿起稿子又走了。沙蒙拿着歌词找到了作曲家刘炽。“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艄公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诗情画意的歌词很快让刘炽完成了创作。

“战争是很残酷的,可是我们写了一首很不残酷的歌,我们希望用美好的东西,让大家对今后更有信心。”乔羽说。

1956年,电影《上甘岭》还未在全国放映,电影插曲《我的祖国》却在录制完成后的第二天,便经过电台传向了全国。

时至今日,这首歌已经进入国人的集体记忆。旋律响起,老年人会唱,年轻人也会唱;大陆人会唱,香港人也会唱;只因为,“这是美丽的祖国/是我生长的地方/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到处都有明媚的风光”。

这样一首歌,承载着中国人半个世纪的家国记忆,恐怕不是龙应台一句“大河就是大河,稻浪就是稻浪罢了”能轻易带过的。

这位出生在台湾,成长在台湾的前任“文化部长”,也许应当坐坐长江上的游船,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或许山间的清风能够涤荡双眼的蒙昧。(姜舒译)

文章综合《三联生活周刊》、台湾媒体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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