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南：反腐顶层设计的几个问题

　　坚持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根本政治制度的前提下反腐败，有人说,"你们做不到".

　　我说，你说的不错，如果党员干部, 特别是党的高级干部魂不附体的问题不解决, 那的确做不到.

　　（1）“权力反腐”, 什么意思？

　　我在考虑, 怎么样才能躲过王小东刚才指出的那些他不屑的问题陷井，姑且接着周老师的话题说吧……周老师刚才表达了对“权力反腐”的担心，什么叫权力反腐呢?周老师的意思是明确的，但是他怕大家不好意思，所以他的意思也就意思了一下, 点到为止。

　　这的确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一部分人不断表达他们担心“权力反腐”带来的副作用: 什么“可能压制民主”啦，什么“个人权力过大”啦, 什么“权力过分集中”啦，什么“权力过分集中到某个人”啦，什么“某人有一种倾向，成为新时代的毛泽东, 成为政治强人”啦……

　　这种议论不仅在国内有, 在国外说法就更多些,也更直接一些。我前不久去美国, 在《美国之音》做了一小时现场直播的政治辩论，对手是原复旦教授，现美国普林斯顿大学中国学部当主席的陈奎德教授(与才发言的人大陈先奎先生只差一个字。刚才陈先奎先生把反腐所涉方面讲了一遍，讲得实在是太全面了。我在想，陈奎德、陈先奎只差一个字，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陈奎德先生对中国政治解读的方向, 正是从“权力反腐”入手和发力的，他话很彻底: 今天习近平正在把自己塑造成为政治强人……他的原话很长，恕不一一引用, 只将逻辑结构讲出来请大家品评。陈奎德认为, 政治强人, 统计规律显示，至少在 20世纪是给人类带来灾难巨大，他举证二十世纪三个政治强人:一斯大林、二毛泽东、三希特勒。所以他得出结论说, 今天中国政治强人的倾向, 是独裁专制黑暗的继续……看看，他的落脚点是在这里。

　　这样的理论，这样的主张，听起来是为了整个人类的利益着想，是宣扬普世价值而担心中国出现“权力反腐悲剧”, 但其实质是沿着所谓“权力反腐一一政治强人一一独裁专制”的逻辑结构, 反对和否定中国根本政治制度。

　　照这位教授的逻辑, 中国即使没有腐败, 其政治制度也没有存在的合法性, 因为你独裁、你专制、你黑暗……在辩论中, 我直截了当对这位普林斯顿教授说，你们反对中国, 是不是也应解放思想与时俱进啊?你们要有一点创新啊, 不能几十年一贯制重复着这样的陈词滥调。

　　陈奎德并没有什么个人独特的观点, 他重复的还是西方反华的老调子, 他们并不在意中国有没有腐败, 他们不是真心支持中国反腐败斗争, 他们无非是借着反腐败的话题另做其它的深意文章, 这些文章主题只有两字一一去党一一有腐败,要去党; 没有腐败,也要去党; 反腐败,更要去党.

　　（2）具体担心, 举证有四

　　反腐取得很大成就, 反腐败斗争具体务实带来人心回暖, 这是事实，大家都看到了，前面发言的同志已经说了很多, 我就不重复了.我愿意再接周老师的话，说几点对反腐斗争的担心。

　　第一，我担心新官上任三把火，其后火力不足。

　　遥想十年前，胡温同志继大任闹反腐，上来就斩获一位大员, 政治局委员、上海市委书记陈良宇应声落马,当时上下一片叫好, 胡温新政反腐有那样的烈度，那时不可为不新锐。但后来的结果怎么样呢?胡温离任前又斩获一位大员, 个中复杂, 大家心知肚明, 我就不多说了。

　　今天习近平领导反腐300 天拉开的架式很带劲，但是我和大家有一样的担心: 三把火过后会怎么样?将会怎么样?可能怎么样?

　　第二，我担心对地产豪强集团所涉及到的腐败, 可能打不动。

　　去年年初开始，我一直与#潘任美#地产豪强集团代表人物涉嫌巨额国有资产流失的现象做斗争，有人实名联名举报潘任美涉嫌巨额国有资产流失, 举报到北京市相关部门，举报到时任国务院总理同志的桌上，直到今天, 没有一个部门给予正式回应。北京市的土地管理部门没有，北京市国资管理部门没有，西城区国资委没有，西城区也没有，国务院相关部门更没有。

　　中央反腐强调苍蝇老虎都要打，我信我也拥护, 但如此明晃晃的甚为嚣张的“潘任美虎群”，什么时候开打呢？我当然不怀疑武松的正义感, 我也不怀疑武二郎武艺高强, 我只想问, 假如武松在景阳冈上遇到的不是一只, 而是一群虎, 结果会怎么样？

　　有人可能会认为我们夸大其词,而事实上，不法地产商与地方政府官员,与银行的“腐败铁三角”关系众所周知, 结构非常稳定,时间已经很旧，而且这样的铁三角, 遍布全国城乡, 这是一股巨大的反改革、反反腐败的势力。从若干企业家多次关于自救、站队、撞墙的表态中，已经不难看出端倪，中央电视台连续曝光两次，到现在依旧推不动的地产商拖欠3.8万亿上地增值税的事件, 则从一个角度说明了问题的难度.

　　第三,我担心官员较为普遍的“怠政”会反过来影响经济的发展。

　　今天, 大吃大喝受到了限制, 请客送礼不敢那么明目张胆了, 皮带手表不敢戴名牌出来炫富了, 甚至GDP也不作为主要考核指标了,一部分官员流露出“当官真没意思”"与其干事,不如不干"的情绪,以致出现大面积的怠政, 部分人选择当应声筒混日子。

　　如何调动包括有腐败行为的官员的反腐积极性、工作积极性? 这是一个反腐过程中要着力解决的问题, 也是一个领导水平领导艺术问题。我们要反对的只是腐败行为,我们反对用腐败作润滑剂, 但同时要警惕因为反腐败而使干部队伍丧失工作积极性, 毕竟活儿还是要他们干的。

　　腐败这个词, 可以把很多人都概括进去，不知道各位，我自己都沾着腐败呢. 最近我连续被请, 在没有任何标识的高档会所里吃过好几顿呢. 那饭桌上“海陆空高大上”应有尽有, 食客呢涵盖左中右上中下, 彼此间尽为私交切谊……我这个人不像方舟子那么纯粹，方舟子只讲是非不计利害, 我有时拘着面子, 脱不开人间烟火。

　　面子是个很奇怪的东西, 在官场上彼此给面子往往是利益交换, 利益交换往往会结成一个腐败的神圣同盟.如何打破同盟、去掉面子、调动积极性, 这是一个大课题, 需要仔细评估事情的利害。

　　第四, 我担心隐藏较深的、较专业的、外人不容易了解内幕的领域,例如金融腐败那些案子, 很难真正揭开盖子。

　　中央反腐“先易后难”这是对的, 就像我们学生考试答卷子一样, 先把容易做的题做了, 这很好。但是后边的题能不能做、会不会做、答的上来答不上来?那可不一定啊.

　　王文到了人大后, 老跟我们谈金融, 谈得我们云里雾里的, 这个圈子里水太深。一小部分人，包括他们的至爱亲朋都在玩金融弄基金。

　　如今，体面的绅士自己及家人没弄几只“基”都不好意思在圈子里面混. 当然能从“基群”中拔出腿来,再进入国企， 金蝉脱窍, 实现“旋转门效应”，那是高手中的高手,豪门中的豪门， 绝大多数“搞基”者也没有这个本事

　　这样的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金融腐败, 即便是当过银行行长懂得一些金融规律的岐山同志恐怕也是要头痛的吧？这里不但水深, 而且暗流涌动，海沟复杂, 与大洋环流的联系千丝万缕，到底怎么弄呢？

　　金融腐败危害烈度极深极大, 甚至政策法规的制定者与操盘者都有同伙, 因而更具专业性私密性, 很多情况下内外沟连, 上下通气, 转移迅速, 神龙见首不见尾。我担心的是，中国反腐的正规部队迟迟不能积攒起足够正气正能量,包括专业知识技能, 真正揭开金融腐败的内幕。

　　（3）反腐三策, 扎实有效

　　说完了几点担心，我自己突然间生出了担心一一我担心你们速录下我的发言, 万一有人看到不高兴, 误以为我只讲担心, 只有问题,只来拷问, 而没有肯定，没有支持, 没有看到他们所做出的努力。

　　老汉高度评价十八大之后的中央集体领导反腐败斗争所取得的成就, 而且我与周先生不同, 我不怕他们的力度再大一些，我大力支持他们“权力反腐”.

　　我这么说是有理论根据的,前任总书记留下名言:“权为民所用". 人民痛恨腐败，权力为民所用, 理所当然应当彻底清除腐败, 尽力减少腐败, 做到这一点, 就必须大力反对腐败。反腐是民心所向, 党心民心在这一点上是完全相同的。

　　一年来反腐败最值得肯定的地方，无非是“来真的”。

　　所谓来真的, 用吴法天的专业术语说，叫“有法必依”. 以前没有法吗? 30年来我们制定多少法律?我们法条泛滥得相当可以, 很多与反腐有关的法律法规制定得高标准严要求，人们仰之弥高, 但面对普遍的违法现实, 这些法律法规的执行变成了一个大难题。光是逢年过节有关方面所发的不准这个不准那个的反腐通知的条款就没有人能够记得住, 有法必依自然成为奢望。

　　今天，如果肯定反腐败斗争一年来我们取得的成绩，选一个角度给出最简单的评价:那就是有法必依, 中央来真的了.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 你真的有法必依, 干部作风立马转变, 人民群众是从干部作风的转变的大量细节中, 发现中央反腐是动了真格的, 是来真的了。

　　反腐败除了讲“法”，还有一个“策”的问题。

　　有人把法律看得太高, 以为有了法律就有了一切, 其实对国家治理来说, 法重要, 策也重要, 有了法, 依然需要策。有法无策不行,有策无法也不行。策不一定都适合用法律的形式来体现。一堆法律浮在天上, 人们用尽世界上最好的话对依法治国说尽赞美之词, 行动中却束手无策, 这样是没有办法反腐的, 是什么事情也搞不好的.

　　中央反腐第一策, 是向毛主席请教，把我们党三大作风之一的“群众路线”拿过来，开展群众路线主题教育活动,

　　这是马克思列宁主义中国化第一批成果毛泽东思想当中的一把今天看来依然锋利的刀子。整风、谈心、洗澡、出汗，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常委成员联系点……在新办法还没有找到之前, 老办法依然管用。

　　中央反腐第二策, 是向古人请教, 力推巡视员制度, 向各个地方派出大员, 这是中央政权建政以来,历朝历代行之有效的一种古老的制度。已经退下来闲职也没有的部分省部级领导干部被任命为组长, 他们久经考验,理政经验丰富,原则性强, 且老头儿业已退位, 不在乎自己升迁, 派他们监督在职官员, 几乎不用做业务培训, 实在是再合适不过再节省高效不过了。

　　中央反腐第三策, 向新技术学习, 开展网络反腐。现在的官员, 假如屁股不干净, 听到纪委找谈话会浑身发抖, 听到网络上出现批评自己的帖子,也会浑身发抖。要是批评的帖子上了中纪委的举报网站, 简直惶恐不安。如此上策, 还有很多, 前面反腐专家已经讲得很多了，我不再重复.

　　（4）顶级问题, 魂不附体

　　眼下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非“法”非“策”，而是“魂”,灵魂的魂。

　　从中国共产党成立的那一天起, 纯洁党的队伍就是一个常抓不懈的重要问题，党内出现腐败变节分子从来就没有断过，但是像今天这样如此大规模的、如此严重的、如此长时间以至于积重难返的腐败现象, 过去从来没有过.此种现象提示我们，清除腐败, 仅仅从“法”处着眼, 仅仅从“策”处着眼, 是无法解决问题的, 因为问题出在灵魂深处, 这是一种病, 这是一种魂不附体病.不是大家最近都喜欢讲顶层设计吗？顶级问题, 应当列入到顶层设计的考虑中来.魂不附体就是现在必须着力解决的一个顶级问题.

　　中共是工人阶级的先锋队, 亦是中华民族的先锋队,

　　系由有理想、有信仰、有觉悟、能吃苦、能战斗、有纪律的中华民族的优秀分子所组成的, 现在的问题是, 这种理想、觉悟、信仰、吃苦、战斗、纪律的精神, 在相当多的党员那里在观念上已经消失了, 残存的只是些形式感 .“宁做真小人, 不做伪君子”,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人生苦短,潇洒一回”……庸俗的市侩的商业社会盛行的利己的原则, 才是一些党员真正奉行的.这样的思想基础，这样的党员的“三观”打底, 一旦手中握有权力, 不当腐败分子才是奇怪, 贪腐病不相互传染才是奇怪, 贪污的数量不相互攀比才奇怪.

　　反共恨国的公知们把党内腐败现象的原因, 归结为中国共产党所领导的根本的政治制度，而其真正的原因却是中国共产党政治理想信念的丧失.

　　从2008年开始, 我公开强调中国根本的政治制度问题，强调要捍卫我们根本的政治制度问题，于是很光荣地被一帮人骂为“毛左”、”余孽”,在网络上遭到有系统的抹黑。

　　既然腐败现象与中国根本政治制度、与中国共产党的思想理论建设是这样一种关系,我们就必须坚决地顶回“撞墙沉船”“反共恨国”的进攻, 我们就必须强调在不改变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前提下反腐败，这是一条底线, 是一条宪法原则的底线.

　　今天的中国共产党党员，应当在灵魂深处好好检视一下自己,还记不记得当年加入这个党是要做什么的?那一份崇高的理想究竟还要不要?我们还搞不搞共产主义?这不仅是个人道德建设问题，也是一个重大的理论问题.老辈子人喜欢说, 没有远虑必有近忧. 中国共产党党员, 中国共产党的组织, 对于共产主义没有长远的考虑, 失掉了这个目标, 眼下、脚下、当下必然出现思想混乱、组织混乱行动混乱, 其结果必然严重影响治国理政, 甚至断送组织的性命.

　　现在很多人羞于谈共产主义理想和信念这件事，甚至一些理论宣传口的大人物都羞于谈这件事，他们觉得这件事太遥远、太正式、太古板、太不接地气, 太不符合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的新提法.

　　这也正是问题的关键之所在, 正是党员干部丧魂落魄的原因之所在.

　　发展市场经济, 不是不搞共产主义了, 不是不要共产主义了，不是共产党员可以背叛自己的政治理想另搞一套了, 更不是共产主义错了.

　　进入历史新时期, 中共作出了一个重大的历史判断:

　　1/共产主义是我们的理想不动摇, 不能砍旗毁旗.

　　2/眼下处在社会主义的初级阶段, 只能发展资本主义.

　　3/在这个初级阶段, 发展生产力,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是第一位重要的事情.

　　4/我们依然要用共产主义的意识来教育党员干部, 并在改革开放的过程当中发挥共产党员的模范先锋作用.

　　很遗憾，这最后一条尽管很重要，但规范力很弱,强调的很软，且没有具体的措施来加以保证, 而市场经济像一个打开的潘多拉的盒子，人们的欲望被调动起来了，共产主义的觉悟，共产党员的先锋模范作用，30年来被冲得稀里哗啦!

　　坚持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根本政治制度的前提下反腐败，有人说,你们做不到. 我说，不错, 如果党员干部, 特别是党的高级干部魂不附体的问题不解决, 那的确做不到.

　　七届二中全会以来，毛泽东同志在这个问题上反复警告过全党同志, “两个务必”, “三大作风”, “不当李自成”, “进京赶考”……毛泽东同志的教导犹在耳边, 而一些人已经充耳不闻了. 所以反腐败的最重要的问题，是解决魂不附体的问题，我们重新拾起这个问题，强调这个问题的重要性，想尽一切办法来弥补30年来在这个问题上我们的重失误, 亡羊补牢犹未晚也.

　　关于执政党, 关于政治体制与腐败的关系, 这里有四句话:

　　1/一党执政，而党的先进性始终得以体现, 社会清廉的新加坡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很重要的经验.

　　2/没有一党执政, 也不讲三权分立, 只靠严格的法治，社会清廉的港英当局统治时期的香港也给我们提供一个重要的案例.

　　3/大体效仿美国的一百多个国家实行西方民主体制, 治理的比较好的，称得上廉洁行政的国家大概只有排在前面的几个国家而已，绝大多数国家都不怎么样.

　　4/实行英国的民主制度，独立比我们早, 国情与我们最为接近的印度的社会腐败情况，据廉政国际多年的数字, 只比中国更严重.

　　(据2014年1月17日在腾讯网环球时报理论研讨会上发言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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