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甫：中国共产党跳出历史周期率“两个答案”的内在统一性

作者：徐世甫来源：《毛泽东邓小平理论研究》 2023-03-08 3389

摘要：中国共产党百年奋斗史是一部具有历史印记与时代特色的自我革命与人民监督的发展史。百年来，我们党持续不断地自我净化、自我完善、自我革新、自我提高，赓续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在推动自我革命和人民监督从自发走向自觉，从初始启程阶段走向开辟新境界的同时，确保自身初心使命的坚定守护，确保自身永远不变质、不变色、不变味，进而找到了跳出历史周期率的“两个答案”“。两个答案”虽然相距大半个世纪，但两者时时在场，内在统一，同向同行，见证着党领导人民在踔厉奋发、勇毅前行中开辟出一条跳出历史周期率的成功道路。

习近平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指出：“经过不懈努力，党找到了自我革命这一跳出治乱兴衰历史周期率的第二个答案，自我净化、自我完善、自我革新、自我提高能力显著增强，管党治党宽松软状况得到根本扭转，风清气正的党内政治生态不断形成和发展，确保党永远不变质、不变色、不变味。”[1](p.14)面对第二个答案，人们自然想起第一个答案，忆起著名的“窑洞对”——针对黄炎培提出的中国共产党如何跳出历史周期率的历史之问，毛泽东答曰：“我们已经找到新路，我们能跳出这周期率。这条新路，就是民主。只有让人民来监督政府，政府才不敢松懈。只有人人起来负责，才不会人亡政息。”[2](p.205)众所周知，民主是一个内涵丰富的政治概念，根据此处应答的语境，毛泽东重在强调民主内涵中的“人民监督政府”。因此，对于第一个答案，学术界大多简要概括为“人民监督”。虽然相距大半个世纪，但实际上“两个答案”时时在场，同向同行，见证着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在踔厉奋发、勇毅前行中开辟出一条跳出历史周期率的成功道路。

一、人民监督与自我革命“两个答案”的核心要义

（一）人民监督：确保党初心使命的坚定守护

人民监督是马克思主义的重要思想，也是共产党人的基本要求。马克思在1871年4月总结巴黎公社的历史经验时就谈到了人民监督。他说，在公社里，“人民群众把国家政权重新收回”，“彻底清除了国家等级制……以真正的责任制来代替虚伪的责任制，因为这些勤务员总是在公众监督之下进行工作的”。[3](pp.140-141)公众监督确保人民主权。列宁系统阐述了人民监督，对于人民监督的必要性，他指出这是因为苏维埃政权是工农群众的政权，“应当使工人进入一切国家机关，让他们监督整个国家机构”，“必须让广大的非党群众来检查一切国家工作”，[4](p.147)“了解和检查他们活动的每一个细节”。[5](p.144)人民监督体现了人民真正当家作主。对于人民监督的形式，列宁特别重视信访工作，“每个苏维埃机关，都要张贴接待群众来访日期和时间的告示，不仅贴在室内，而且贴在大门外面，使没有出入证的群众都能看到。接待室必须设在可以自由出入、根本不需要什么出入证的地方。每个苏维埃机关都要设登记簿，要有简要的记载，记下来访者的姓名、申诉要点、交谁办理。星期日和节日必须规定接待时间”。[6](p.360)对于人民监督的功能，列宁着重论述了对苏维埃政权建设及反官僚主义的重要作用：“现在我们愈是要坚决主张有绝对强硬的政权，主张在一定的工作过程中，在履行纯粹执行的职能的一定时期实行个人独裁，就愈是要有多种多样的自下而上的监督形式和方法，以便消除苏维埃政权的一切可能发生的弊病，反复地不倦地铲除官僚主义的莠草。”[5](p.186)

真正把人民监督的地位提升到关系党执政兴衰历史高度的是毛泽东，“窑洞对”就是明证。此后，毛泽东多次提到人民监督的重要性。仅以新中国成立之初时段为例，1949年12月，毛泽东明确指出：“我们必须要向人民说明我们的困难所在，不要隐瞒这种困难。”[7](p.24)这为人民监督提供了最重要前提和最根本保证，因为不了解实际情况，谈何监督。关于如何进行监督，毛泽东与列宁一样高度重视人民信访这种监督方式：“人民来信大都是有问题要求我们给他们解决的”，因此，“必须重视人民的通信，要给人民来信以恰当的处理，满足群众的正当要求，要把这件事看成是共产党和人民政府加强和人民联系的一种方法，不要采取掉以轻心置之不理的官僚主义的态度”。[7](pp.254、164)正是在毛泽东的指导下，1951年6月，政务院颁发《关于处理人民来信和接见人民工作的决定》，指出：“各级人民政府是人民自己的政府，各级人民政府的工作人员是人民的勤务员。各级人民政府应该密切地联系人民群众，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并应鼓励人民群众监督自己的政府和工作人员。”[8](p.322)至于人民监督的作用，毛泽东强调：“没有群众的监督，就不可能对反动分子和坏分子实行有效的专政。”[9](p.298)人民监督既确保人民在新中国实现真正当家作主，又推进了社会主义改造与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

纵览党带领人民在革命、建设、改革和新时代从事的伟大事业，我们能够强烈地感受到，在把握人民监督的核心要义时，有一个无法回避的关键问题：在各个历史时期人民所监督的到底是什么呢？毫无疑问，这就是中国共产党有没有时时做到“不忘初心、牢记使命”，有没有时时做到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由此，人民监督可以定义为人民以党的初心使命为指针，以宪法、法律、党内法规等为依据，对国家机关及其公职人员行使权力的行为及结果进行全面监督的基本政治活动，以确保党坚定守护初心使命，最终实现党的长期执政和人民利益满足的共进共赢。人民监督不是一般的事务性活动，而是关系到党的生死存亡、长期执政的政治活动。党始终把人民监督落到实处，时刻牢记“江山就是人民，人民就是江山”“民心是最大的政治”，[10](pp.63、57)跳出了中国封建历史上那种走向终极对立的、官逼民反造成恶性量变的历史循环和无限灾难的周期动乱。因此，一定要上升到跳出历史周期率的历史高度，才能深刻理解人民监督的核心要义。

（二）“四个自我”：自我革命的核心要义

在马克思看来，革命主要有两种含义，一是狭义上推翻旧政权和旧制度的政治革命。“每一次革命都推翻旧政权，就这一点来说，它是政治的。”“一般的革命——推翻现政权和废除旧关系——是政治行动。”[11](p.395)二是更广意义上“改变现存的事物”[12](p.155)或“随着经济基础的变更，全部庞大的上层建筑也或慢或快地发生变革”[13](p.3)的社会革命。新时代中国共产党人在马克思主义革命理论基础上，创造性地提出自我革命理论。2015年5月5日，在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领导小组第十二次会议上，习近平第一次明确提出“党的自我革命”重大命题。2021年11月11日，在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第二次全体会议上的讲话中，习近平第一次提出党的自我革命是我们党跳出历史周期率的“第二个答案”，自我革命的历史地位达到新的历史高度。

在2019年1月11日召开的第十九届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第三次全体会议上，习近平深入阐述了自我革命的核心要义，这就是“四个自我”，自我净化、自我完善、自我革新、自我提高相互作用、相互影响，形成从被动到主动的辩证统一的有机整体。

“自我净化，就是要过滤杂质、清除毒素、割除毒瘤，教育引导全党坚定理想信念宗旨，自觉抵御各种腐朽思想侵蚀，提高政治免疫力，同时聚焦突出问题，自觉向体内病灶开刀，清除一切侵蚀党的健康肌体的病毒。”[14](p.175)这就要求共产党人要始终做到干干净净。实事求是地说，作为生活在社会中的共产党人必然会受到社会不良思想的影响和不当利益的诱惑，但是作为中国人民和中华民族先锋队的中国共产党人必须坚定理想信念宗旨，始终牢记初心使命。自我净化最核心的是清除政治病毒。共产党人必须提高政治免疫力，“共产党不讲政治还叫共产党吗？”[15](p.98)

“自我完善，就是要修复肌体、健全机制、丰富功能，着眼于加强党的长期执政能力建设，着力补短板、强弱项，不断构建系统完备、科学规范、运行有效的制度体系，完善决策科学、执行坚决、监督有力的权力运行机制。”[14](p.175)党通过自我净化清除体内病毒后，就要进入修复肌体、丰富功能的过程。这突出体现在党的组织肌体、执政能力、制度体系、运行机制的修复与丰富的动态发展上。自我完善最核心的是加强制度建设，把制度建设贯穿于党的政治建设、思想建设、组织建设、作风建设、纪律建设，不断提高党的肌体健康质量与党的建设能力水平，把党建设成为始终走在时代前列、人民衷心拥护、勇于自我革命、经得起各种风浪考验、朝气蓬勃的马克思主义执政党。

“自我革新，就是要与时俱进、自我超越，善于调动全党积极性、主动性、创造性，坚决破除一切不合时宜的思想观念和体制机制弊端，通过改革和制度创新压缩腐败现象生存空间和滋生土壤，营造风清气正的政治生态。”[14](p.175)党通过自我完善肌体恢复健康后，就进入主动出击、革故鼎新的阶段。自我革新最核心的是增强历史主动去废旧立新。根据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新事物刚产生时，作为其对立面的旧事物是非常强大的，必须增强历史主动，全方位调动积极性、创造性，才能战胜旧事物。党的自我革新要求全党从思想上战胜一切唯心主义、形而上学等非马克思主义思想，从行动上消除社会腐朽思想带来的贪污腐败等丑恶现象，积极主动地用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世界观和方法论去回答中国之问、世界之问、人民之问、时代之问，营造风清气正的新型政治生态，塑造干事创业的全新优质环境，使党的思想和活动永远合乎时宜，永葆创新状态，从而确保党能够在前进道路上战无不胜。

“自我提高，就是要有新本领、有新境界，永不僵化、永不停滞，在学习实践中砥砺品格，增长才干，全面增强执政本领，不断提升政治境界、思想境界、道德境界，永葆党的生机活力。”[14](pp.175-176)通过自我革新后，党练就了新本领，在运用新本领顺利解决一个个新问题的过程中，自然会提升到新境界。自我提升的核心是解决本领恐慌与能力不足等问题。共产党人不仅需要政治过硬，而且需要本领过硬，这是因为在革命、建设、改革和新时代不同时期，我们党都会遇到新问题新情况。当“新办法不会用，老办法不管用，硬办法不敢用，软办法不顶用”[16](pp.402-403)时，必然会产生本领恐慌，甚至极度怀疑自己的能力，这必然影响党和国家事业发展。因此，不断的理论学习和实践淬炼是克服本领恐慌与能力不足的必由之路，唯此，我们党才能用新本领真本领去解决好新矛盾新问题，直至提升到游刃有余的境界。

二、百年历程：中国共产党勇于自我革命和接受人民监督的历史脉络

（一）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开启自我革命与人民监督的征程

1921年7月党的一大通过的《中国共产党第一个纲领》规定：“工人、农民、士兵和学生的地方组织中党员人数多时，可派他们到其他地区去工作，但是一定要受地方执行委员会的严格监督。”[17](p.4)这是人民监督思想的萌芽。可见，党成立伊始就植入了人民监督的基因，确保永远不变质、不变色、不变味。在党的二大通过党的第一个章程中，单列“纪律”一章，对党组织及党员作出严格要求。在接下来的革命斗争实践中，自我革命与人民监督得到了具体的贯彻落实。1926年，党中央发出通告：有许多投机腐败分子混进了革命队伍，唯有坚决清除这些不良分子，不断克服各种不良倾向，方能巩固革命阵线，进而赢得人民群众的广泛支持。[18](p.348)清除不良分子，就是自我革命。1927年大革命失败后，党在危急关头召开了“八七会议”，明确指出：“无产阶级的政党不怕公开的承认自己错误。如果共产主义者不能无所畏惧无所忌讳的批评党的错误，疏忽，和缺点，那么，共产主义者也就完了。我们党公开承认并纠正错误，不含混不隐瞒。”[19](p.252)正是党敢于承认错误，勇于自我革命，才能及时纠正党内右倾机会主义错误路线。

1929年古田会议召开前夕，毛泽东指出：“离了对群众的宣传、组织、武装和建设革命政权等项目标，就是失去了打仗的意义，也就是失去了红军存在的意义。”[20](p.79)发动群众是为了让群众参加红军，但群众为什么要参加红军，这就涉及监督的问题，即群众肯定会甄别红军是什么样的军队，值得不值得加入。这直接就涉及严肃军纪等自我革命问题。毛泽东认为“军纪问题是红军一个很大的政治问题”，[20](p.69)红军必须担负起组织群众、建立革命政权的重大历史责任，必须“彻底地加以肃清”当时党内的绝对平均主义、盲动主义、小团体主义、流寇思想等各种错误思想。[20](p.78)为此，毛泽东提出了一系列切实有效的办法，保证了党和红军的纯洁性、革命性。正是这些自我革命措施在实践中的落实，人民群众看在眼里，记在心上，越来越多的人民群众加入红军和党的组织，为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奠定了坚实基础。随后召开的“古田会议”纠正了党和军队中出现的极端民主化、非组织化等错误倾向，成为思想建党、政治建军的重要里程碑。我们党找到了科学有效的自我革命手段，也充分调动了广大人民监督的积极性。

1935年1月召开的遵义会议，纠正了党之前犯的错误，“遵义会议表明：作为一个严肃的、对人民负责任的马克思主义政党，中国共产党是敢于正视自己的错误，并注意从自己所犯的错误中学习并汲取教训的”。[21](p.158)正是这种大无畏的自我革命精神挽救了党，成为党不断走向胜利的重要保证。与此同时，我们党也进行了深刻的反思总结。正如毛泽东后来所说，“从一九二一年党成立到一九三四年，我们就是吃了先生的亏……我们认识中国，花了几十年的时间。中国人不懂中国情况，这怎么行？真正懂得独立自主是从遵义会议开始的”。[9](pp.338-339)我们党懂得要实现革命胜利，不可过分依靠共产国际，主要还是靠自己和广大人民群众，靠自己就要不断进行自我革命，靠人民那就要坚定维护群众的利益，让人民更加有力地监督自己。

对党内多次出现的各种“左”、右倾错误思想的彻底肃清是通过延安整风运动完成的，这也是自我革命和人民监督的生动体现。延安整风运动的主要内容是反对主观主义、宗派主义和党八股。毛泽东旗帜鲜明地提出：党“要倾听人民群众的意见”“共产党员决不可自以为是，盛气凌人，以为自己是什么都好，别人是什么都不好；决不可把自己关在小房子里，自吹自擂，称王称霸”“共产党是为民族、为人民谋利益的政党，它本身决无私利可图。它应该受人民的监督，而决不应该违背人民的意旨”。[22](p.809)党接受人民监督成为延安整风的重要内容。这既反映了整风运动的彻底性，又反映了我们党自我革命的彻底性。延安整风的自我革命不像之前那样是被危机直接倒逼的，而是主动进行的，自觉性大大提升，而且一系列整风措施，如特别强调批评与自我批评就充分体现了党勇于自我革命和接受人民监督的自觉性和主动性，为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奠定了坚实基础。随后在新民主主义革命胜利前夕，毛泽东在党的七届二中全会上提出“两个务必”，紧接着又提出“进京赶考”。“两个务必”“进京赶考”就是党对自己的严格要求，本质上就是自我革命。而如何做到“两个务必”“进京赶考”，离不开人民监督，这又一次集中体现了党推进自我革命和接受人民监督的自觉性。历经新民主主义革命的淬炼，我们党勇于自我革命与接受人民监督逐渐从自发走向自觉。

（二）社会主义革命与建设时期：中国共产党持续推进自我革命和人民监督

新中国成立后，我们党面临全新的历史任务，“要把一个落后的农业的中国改变成为一个先进的工业化的中国，我们面前的工作是很艰苦的，我们的经验是很不够的”。[23](p.117)怎么办？还得靠自己，还是要一如既往针对存在的新问题勇于自我革命，依靠人民力量，接受群众监督。因此，针对新中国成立初期出现的贪污、浪费和官僚主义现象，1951年底党主动在全国开展“三反”运动，自觉清除党内病毒。紧接着又开展了打击不法资本家的“五反”运动，“三反”“五反”运动是新中国成立初期的一次声势浩大的自我革命运动，既显示党自我革命的决心和魄力，又赢得了时时观察监督着新中国的人民群众的高度信任。正像毛泽东当时所强调的，“‘三反’和‘五反’的胜利是极其伟大的，毫无疑义应当进行‘三反’和‘五反’，不进行这一正义的斗争我们就会失败”。[24](p.235)从1951下半年开始至1954年，我们党自觉开展整党运动，“有41万人被开除出党或被劝告退党。同时，各地积极而又谨慎地发展新党员，党员人数由整党前的580万发展到636.9余万，党的队伍进一步扩大，组织成分和党员素质有了明显改善，思想建设和作风建设得到加强，更加密切了党和人民群众的联系，提高了党的威信”。[21](p.452)

正是新中国成立初期我们党进行的这些大规模密集化的自我革命措施，保证了新中国健康发展。在这些整风整党运动中，人民群众既亲身参与又时时监督。正如毛泽东当时所说，“不依靠群众，不发动群众和干部的积极性，就不可能克服困难”。[9](p.293)特别需要指出的是，这一时期刚翻身作主人的广大人民群众自觉参与新中国建设的积极性无比高涨，向党提出大量有益的批评意见与建议，人民民主在新中国得到充分发扬，人民监督与自我革命高强度同频共振，使党带领人民比较顺利地完成了社会主义改造，中国历史性地进入社会主义社会。

为了更好领导全国人民从事社会主义建设，党中央决定再次进行自我革命，从1957年起在全党开展以反对官僚主义、宗派主义和主观主义为内容的整风运动，党中央号召广大人民群众对党工作的不足之处积极开展有益的批评，并把党能否正确对待批评看作整风成败的关键。正是在党的自我革命精神感召下，人民群众争相发言，真正发挥参政议政、民主监督的政治作用，这对于推进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是非常必要和有效的。历史也证明，唯有那些促进社会发展与进步的革命才是真正的自我革命，唯有确保党的初心使命的监督才是真正的人民监督，而真正做到自我革命和真正发挥人民监督作用对党和国家的发展非常重要。

（三）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和人民监督发展到新阶段

“文化大革命”结束后，人民群众急切盼望中国社会主义建设事业重新奋起。1978年9月，邓小平说：“我们太穷了，太落后了，老实说对不起人民。”[25](p.81)中国共产党必须要再次拿出自我革命的勇气和武器，必须坚定一切为人民谋幸福和为中华民族谋复兴的决心去战胜一切困难险阻。正是有了这样大无畏的勇气和决心，我们党在全国掀起了真理标准问题大讨论。“关于真理标准问题的争论，的确是个思想路线问题，是个政治问题，是个关系到党和国家的前途和命运的问题。”[26](p.143)以真理标准问题大讨论为起点，我们党又一次掀起了自我革命和人民监督新高潮。在随后召开的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上，党作出了把工作中心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实行改革开放的历史性决策，实现了新中国成立以来党的历史上具有深远意义的伟大转折。“如果现在再不实行改革，我们的现代化事业和社会主义事业就会被葬送。”[26](p.150)“改革开放是我们党的一次伟大觉醒，正是这个伟大觉醒孕育了我们党从理论到实践的伟大创造。改革开放是中国人民和中华民族发展史上一次伟大革命，正是这个伟大革命推动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伟大飞跃。”[27](pp.214-215)

要使改革开放落到实处，毫无疑问仍然还是要依靠人民群众，发挥人民群众的监督作用。对此，邓小平旗帜鲜明地指出：“好的意见不那么敢讲，对坏人坏事不那么敢反对，这种状况不改变，怎么能叫大家解放思想，开动脑筋？四个现代化怎么化法？”[26](p.144)实际上，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本来就是党带领人民从事的伟大事业，人民必然是最重要的参与者，也是最重要的监督者。但是，改革开放作为新事物，在推进过程中必然也会遭遇到国内外各种旧思潮旧势力的阻拦，为此，我们党大刀阔斧地自觉推进一系列自我革命措施，充分发挥人民监督的作用。首当其冲的是开展新时期的整党整风，此次整党主要清除由改革开放带来的各种非马克思主义思想，特别是资产阶级自由化思潮。“这次历时近四年的整党，摒弃了以往搞政治运动的‘左’的做法，很好地协调了整党同改革、建设的关系，为改革开放‘保驾护航’。”[28]这次以集中性教育活动替代群众性政治运动的整党整风新方法也在随后“三讲”教育活动、“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学习教育活动、保持共产党员先进性教育活动、学习实践科学发展观活动、“创先争优”活动中得到推广和实施，提升了党自我革命的能力与水平。需要指出的是，每次学习活动都要听取群众的看法与意见，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本次教育活动有没有解决群众反映的问题，是否做到为人民群众办实事办好事，这成为每次教育活动评价的根本标准。这样每次教育活动又成为人民监督的重要内容，实现了自我革命与人民监督同向同行。

此外，新时期党的自我革命和人民监督注重大力开展党风廉政建设和反腐败斗争，腐败问题成为自我革命的重要对象。党逐步确立标本兼治、结合治理、惩防并举、注重预防的方针，建立健全教育、制度、监督并重的惩治和预防腐败体系，探索了自我革命的新路径。在反腐败过程中，人民监督发挥了重大作用，许多腐败案件就是来自人民群众的举报，自我革命与人民监督同向发力。总的来说，这一时期我们党持续主动发力推进自我革命和人民监督，以改革开放这一决定当代中国前途命运的关键一招，使中国大踏步赶上了时代。

（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中国共产党开辟自我革命和人民监督的新境界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高度重视历史周期率问题。习近平多次谈到历史周期率，“我经常讲到历史周期率问题，这的确是我国历史上封建王朝摆脱不了的宿命”“其中一个共同的也是极其重要的原因就是统治集团贪图享乐、穷奢极欲，昏庸无道、荒淫无耻，吏治腐败、权以贿成，又自己解决不了自己的问题，搞得民不聊生、祸乱并生，终致改朝换代”[29]“吏治腐败更是我国历代王朝走向衰亡覆灭的一个重要原因。这是我们必须吸取的历史教训！”[30]中国共产党虽然与这些封建统治集团有本质区别，但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只要马克思主义执政党不出问题，社会主义国家就出不了大问题，我们就能够跳出‘其兴也勃也，其亡也忽焉’的历史周期率”。[29]因此，新时代党必须进一步抓好自身建设。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以高度的历史自觉，立足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战略全局，面对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交织下的新风险新考验，开展了党史上最大规模、最为严厉的全面从严治党。在人民监督方面，从狭义看人民监督是全程监督党的组织与个人、党的权力与责任；但是从广义上看，恰恰是人民群众全程参与国家管理，时刻投身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过程，是人民当家作主的具体表现。新时代人民监督发展到了最广泛而真实有效的阶段，提升到了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历史高度。正因如此，新时代党通过全面从严治党式的自我革命和全过程人民民主式的人民监督，牢牢把握了历史主动，开辟了百年大党自我革命与人民监督的新境界。

新时代自我革命和人民监督从哪开始？我们党历史性地选择了抓中央“八项规定”，正如党的二十大报告所指出，“我们深入推进全面从严治党，坚持打铁必须自身硬，从制定和落实中央八项规定开局破题，提出和落实新时代党的建设总要求。”[1](p.13)落实“八项规定”看似小事，但却抓出了大成效。“党的十八大前的一段时间里一些领导干部中吃喝成风，老百姓意见很大。出了多少规定，也没有管住，不少人因此失去了信心。党的十八大后，我们下决心整治，现在管住了，人民群众拍手叫好。我们管住了一些领导干部的嘴，赢得了无数人民群众的心。这就是小切口、大成效。”[29]终于管住领导干部的嘴，彰显的是自我革命的决心与力量，而赢得人民群众的心则来自人民监督，因为长期以来人民群众对干部的吃喝风问题反映强烈，所以“八项规定”在新时代到底执行得怎么样，人民群众一直十分关注。正是以中央“八项规定”为起点，新时代开启了全方位、无死角的反腐败风暴，“反腐败是最彻底的自我革命”，[1](p.69)“反腐败斗争关系民心这个最大的政治，是一场输不起也决不能输的重大政治斗争。”[31]党以“得罪千百人、不负十四亿”的使命担当祛疴治乱，以踏石留印、打铁有痕的勇气决心全面从严治党，以零容忍的雷霆之势反腐惩恶，打出了一套自我革命的“组合拳”。“世界上那么多执政党，有几个敢像我们党这样大规模、大力度、坚持不懈反腐败？”[10](p.543)新时代党自我革命能力显著增强，管党治党宽松软状况得到根本扭转，在推进最彻底自我革命的同时更加赢得广大人民群众最大信任与高度认同，民心与党心真正合二为一，自我革命与人民监督真正统一。新时代中国共产党找到了跳出治乱兴衰历史周期率的“两个答案”，也为世界各国政党贡献了治国理政的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

三、自我革命与人民监督“两个答案”的辩证统一

（一）自我革命与人民监督“两个答案”都是马克思主义世界观与方法论的运用和体现

自我革命与人民监督“两个答案”都坚持人民至上。自我革命直接而言就是人民中的先进分子在进行自我革命，这从根基上确保了自我革命坚持人民至上。自我革命直接目的是确保党能够长期执政，最终目的是维护人民利益，这也从根基上确保了自我革命坚持人民至上。人民监督，顾名思义就是人民在监督，把人民监督看作“第一答案”恰恰是重视人民群众历史作用的体现，是坚持人民至上和人民立场的体现，这同样从根基上确保了监督的人民性。正是坚持人民至上，确保党能够长期执政，跳出历史周期率。中国共产党作为马克思主义政党，与旧的统治势力本质不同就在于她必须也有能力实现长期执政。为了实现长期执政，我们党必须常常问诊于人民，接受人民监督，从而赢得人民的永远认同与衷心拥护。同时要永葆马克思主义政党的政治本色，又必须时时自我反省纠错，进行自我革命，在长期执政的历史考验中行稳致远。

自我革命与人民监督“两个答案”都坚持问题导向和守正创新。之所以要进行自我革命，就是因为我们党在发展过程中存在一些问题。马克思主义不但认为矛盾与问题是客观存在的，而且指出矛盾是事物发展的动力。“我们党之所以伟大，不在于不犯错误，而在于从不讳疾忌医，敢于直面问题，勇于自我革命。”[10](p.542)“勇于自我革命是我们党区别于其他政党的显著标志。”“正是因为具备这种独有的政治品格，我们党才能穿越百年风风雨雨，多次在危难之际重新奋起、失误之后拨乱反正，成为打不倒、压不垮的马克思主义政党”，[10](pp.541-542)为跳出历史周期率奠定了根基。实际上人民监督也是奔着问题去的，就是要监督党在执政过程中有没有守住初心使命，“自我革命本身就是对着问题去的，讳疾忌医是自我革命的天敌。无论什么时候，问题总是客观存在的，怕就怕对问题熟视无睹、视而不见，结果小问题变成大问题，小管涌演变为大塌方”。[32](p.328)对于党内存在的一些突出问题，人民群众往往了解较多，感触较深。因为很多问题最终直接或间接损害了人民群众利益，所以在党的自我革命过程中，需要人民群众及时指出来。而在人民群众指出问题的过程中，要正确处理好坚持党的领导与解决问题之间的关系，既要敢于正视自身存在的问题，又绝“不能因为党内存在问题就削弱甚至否认党的领导，走到自断股肱、自毁长城的歪路上去”，[33](p.535)而是要坚持守正创新，即“坚守党的性质宗旨、理想信念、初心使命不动摇，同时要以新的理念、思路、办法、手段解决好党内存在的各种矛盾和问题，不断提高自我革命实效”。[33](p.535)此外，党员干部一定要明白，“完善监督管理机制，捆住一些人乱作为的手脚，放开广大党员、干部担当作为、干事创业的手脚，把广大党员、干部的积极性、主动性、创造性充分激发出来，形成建功新时代、争创新业绩的浓厚氛围和生动局面”。[33](p.535)人民监督与自我革命历史地联系在一起，如果割裂两者关系必然走向形而上学，必然会给党、国家和人民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这就是自我革命和人民监督的历史辩证法。

（二）自我革命与人民监督“两个答案”统一于中国革命、建设、改革和新时代伟大实践

跳出历史周期率的关键是加强党的自身建设，在中国革命、建设、改革和新时代的各个时期，中国共产党正是根据不同历史时期面临的主要任务来协调推进自我革命与人民监督，最终实现从局部执政走向全国执政、长期执政。自我革命与人民监督“两个答案”统一于中国革命、建设、改革和新时代的伟大实践，也正是在这些伟大实践中，我们党坚定理想信念，牢记初心使命，炼就共产党人“金刚不坏之身”，在确保党永远不变质、不变色、不变味的同时，推进了中国革命、建设、改革和新时代的党、国家和人民事业蓬勃发展。从革命时期毛泽东提出建设“一个全国范围的、广大群众性的、思想上政治上组织上完全巩固的布尔什维克化的中国共产党”，[34](pp.613-614)到邓小平提出“党应该是一个战斗的队伍，是无产阶级的先锋队，应该是统一的、有高度觉悟的、有纪律的队伍”，[26](p.268)进而到江泽民提出“我们必须继续围绕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建设一个什么样的党和怎样建设党这个基本问题”，[35](p.272)到胡锦涛提出“加强党的先进性建设，是加强和改进党的建设的长期任务和永恒课题”，[36](p.270)[37]再到习近平提出“我们党作为百年大党，如何永葆先进性和纯洁性、永葆青春活力，如何永远得到人民拥护和支持，如何实现长期执政，是我们必须回答好、解决好的一个根本性问题”，[33](p.529)我们党始终围绕着党的建设主题，一以贯之地持续推进、不断升华自我革命和人民监督。中国共产党自诞生之日起就坚定维护广大人民群众根本利益，确立实现共产主义远大理想，确保了自我革命与人民监督的正确政治方向和科学价值导向，随后通过思想建党、政治建军、整党整风、批评与自我批评、集中性的教育活动、全面从严治党、全过程人民民主等一系列历史创新，扫除了各种“左”、右倾错误思潮的干扰和侵害，抵抗住各种政治灰尘和政治微生物侵蚀，清除了一切影响党的先进性和纯洁性的“病毒肿瘤”，不断纯洁党的思想、党的组织、党的作风，不断自我净化、自我完善、自我革新、自我提高，管党治党兴党强党，使党永葆生机活力，自我革命与人民监督也从自发走向自觉，跃上新阶段，开辟新境界，在各个时期取得了一个个彪炳史册的伟大成就。

回望中国共产党百年奋斗史，在不同时期中国共产党正是依据党自身发展面临的矛盾和问题，开展了具有历史印记与时代特色的自我革命与人民监督。从一定意义上讲，党的百年奋斗史就是一部自我革命与人民监督的发展史。“做到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必须有强烈的自我革命精神。”[33](p.531)与此同时，党时时警觉“我们不能关起门来搞自我革命，而要多听听人民群众意见，自觉接受人民群众监督”。[33](p.533)“一百年来，党外靠发展人民民主、接受人民监督，内靠全面从严治党、推进自我革命，勇于坚持真理、修正错误，勇于刀刃向内、刮骨疗毒，保证了党长盛不衰、不断发展壮大。”[10](pp.549-550)自我革命和人民监督共同构成中国共产党成功跳出历史周期率的密码。

（三）自我革命与人民监督“两个答案”相互促进，推动党找到了跳出历史周期率的成功道路

自我革命能促进人民监督。党的自我革命直接来说就是要查找自己存在的问题，刀刃向内，这需要极大正视自己问题的勇气，这样必然能提升人民监督的积极性。如果党没有自我革命的决心与气魄，就会对人民监督指出的问题置之不理，甚至会大力压制人民监督，这必然挫伤人民监督的积极性。相反，党主动自我革命就会使自己能够广开言路、从谏如流，主动寻求人民监督与帮助，广泛听取群众意见与建议；同时为了能从人民中间听到真实可信的意见与建议，必然会积极为人民监督创造一切可能条件，大大提升人民监督的主动性、实效性。“我们党始终保持了自我革命精神，保持了承认并改正错误的勇气，一次次拿起手术刀来革除自身的病症，一次次靠自己解决了自身问题。这种能力既是我们党区别于世界上其他政党的显著标志，也是我们党长盛不衰的重要原因所在。”[32](p.326)这也是我们党能够长期执政、能够跳出历史周期率的重要原因所在。与此同时，人民监督也能反过来促进自我革命。人民对党存在的问题往往看得比较清楚、精准，因而指出的问题和建议往往对党的自身建设比较重要，从而使党的自我革命更加有的放矢。此外，党自我革命的过程，人民看得清清楚楚，党有没有守住初心使命，自我革命的结果如何都要由人民群众来评价。“党员、干部初心变没变、使命记得牢不牢，要由群众来评价、由实践来检验。”[33](p.533)自我革命的重要条件和基本动力往往来自人民监督，人民监督促进提升自我革命。

直接说来，人民监督偏重外在性，是他律性的制约力量，而自我革命注重内在性，是自律性的制约力量。“第一个答案”与“第二个答案”构成跳出历史周期率的内因与外因、自律与他律的关系。根据唯物辩证法，只有使内因与外因、自律与他律相结合，也就是把“第一个答案”与“第二个答案”相结合，我们党才真正找到跳出历史周期率的道路。从具体实践来看，相当多党内腐败分子、大量侵蚀党的健康肌体的病毒，恰恰是由人民群众监督举报而发现的。党的自我革命需要人民监督来推动，而人民监督的力度取决于党的自我革命的勇气与成效。此外，人民监督与自我革命绝对不是束缚和削弱党的领导，恰恰相反是加强和改善了党的领导，这是自我革命和人民监督的理论自觉。从本质上来说，自我革命与人民监督“两个答案”涉及党和人民的关系问题，说到底两者统一于唯物史观的人民性。“第一个答案”讲的是人民，“第二个答案”讲的是党。任何时候，我们党只要处理好与人民的关系，绝对是战无不胜的。我们党离不开人民，人民也离不开党，这已被党的历史所证实。党的根基在人民，血脉在人民，力量在人民，人民是我们党长期执政的最大底气。

此外，“第一个答案”与“第二个答案”相结合也是由唯物史观的人民性决定。人民监督是为了党长期执政，而党的长期执政说到底是为人民执政，为人民执政又必须依靠人民才能实现，这符合唯物史观的基本原理。党离开了人民，人民离开了党，都不可能找到跳出历史周期率的成功道路。再从自我革命与人民监督最终涉及党和人民的利益来看，两者同根同源，内在统一于唯物史观的人民性。我们党之所以有勇于自我革命的底气，就是因为没有自己的特殊利益，与人民利益是一致的，这既是唯物史观人民性的体现，又是唯物史观人民性的要求。“我们党没有任何自己特殊的利益，这是我们党敢于自我革命的勇气之源、底气所在。”[10](p.542)其实，这也是党接受人民监督的勇气之源、底气所在。正是基于唯物史观人民性的基本原理，正是由于与人民利益的内在一致，我们党才不怕人民监督，而是乐于接受人民监督，敢于自我革命，不断提升执政能力和执政水平，确保党永远不变质、不变色、不变味，确保党长期执政，跳出历史周期率，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全面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而团结奋斗。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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