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锡：自主炼就核潜艇，勿须领袖等万年！

我的核潜艇之梦

王天锡

1960年7月，我从北京工业学院(现北京理工大学)转入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在海军系潜艇核动力装置专业学习，从此就开启了参与核潜艇工程研制的事业。为了弘扬核潜艇精神，撰写此文，与战友们分享我实现核潜艇之梦所经过的历程。本文由六部分组成，分别为与核潜艇结缘、论证方案的变革、工程现场的考察、搬迁四川的经历、奋战模式堆工程、核潜艇梦的实现。

一、与核潜艇结缘

1960年8月，我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穿上陆军军装，参加了一个月的入伍教育，队列训练和步枪射击，培养和提高军人应具备的良好素质。入伍教育结束后，宫宏起、郭津远和我三人被编入三系(海军系)七科(舰艇动力科)潜艇核动力装置专业学员班(代号373)，穿上海军军装，从此我就与中国核潜艇事业结下了不解之缘，研制核潜艇成了我的梦想。

陆军中尉王天锡

王天锡入伍证明书

1960年9月，自然灾害的影响已经显现，主食只有高粱米饭，哈军工农场供应副食蔬菜，火车半夜将其运到滨江火车站，一声号令全体学员去搬运，回来放入地窖，供食堂使用。哈军工严格实行军事化管理，学员上下课集体排队，步伐整齐高唱革命歌曲。

1961年暑假后，学院党委按照“常规分散、尖端集中”的原则，将常规的坦克、炮兵、无线电专业三个系迁出，设立原子、导弹、电子通信等尖端技术系。潜艇核动力装置属于尖端技术，教研室和学员班整体由三系(海军系)转入二系(原子系)。我们脱了海军军装穿上了陆军军装。

1961年夏天松花江畔同学留影，前排左起：王天锡、杨栋、赵万胜;后排左起:张英俊、沈抗、程万里、沈庆祥

在原子系学习了一年的我们于1962年9月毕业，获得系优秀毕业班奖。由于我们班是二系首届毕业班，系党政领导和处以上干部隆重地与全班学员合影留念。时间太久，我想不起来8个干部的姓名，很遗憾。

1962年9月，二系领导、干部、教员和二系首届毕业班全体学员的合影，前排左起：XXX、科政委丁连清、科主任尹孤评、XXX、系副主任姜国华、系政委贺达、郭津远、系主任祝玉璋、朱起鹤、XXX、XXX、XXX;二排左起：XXX、范霞飞、王天锡、张英俊、沈壬辉、宋清华、鲁春泉、程万里、宫宏起、XXX;后排左起：沈庆祥、刘聚奎、沈抗、柯小宁、杨栋、赵万胜、赵胤祥、XXX

毕业后，我们班除宋清华、程万里二位留在教研室之外，其余12人到北京国防部第七研究院09研究室(总字906部队6部)报到。当时，国防重点工程研制项目的口号是“两弹一艇”，1959年10月，毛泽东主席发出了“核潜艇，一万年也要搞出来!”的伟大号召，我决心为实现我的核潜艇之梦而奋斗!

09研究室位于北京北太平庄铁道干校院内后楼，单位是军事编制，副主任周圣洋，副政委苏萍，副总工程师彭士禄、黄旭华。我们的直接领导是李宜传,补习英语辅导老师是郭丰守。1963年春天，我去471室工作了，同寝室有周益年、周鹏志、王克强，他们欢迎我入住，我们很快成为好友。

王天锡于铁道干校主楼前留影

1963年底，我们见习期满，包括我在内的十几位同志转正并被授予中尉军衔(正排)，留苏归来的郑万烈因成绩优秀被授中尉军衔(副连)。

在471室，我被安排在回路组，组长高云鹏认为我是“科班出身”，对放射性有所认识，正好负责调研放射性废物处理系统的两位同志调出留出空缺，就让我补缺搞这个系统。我接受党的革命传统教育多年，一切听从组织安排，服从了高组长的决定。这个系统我一干就是8年，直到完成陆上模式堆196工程的安装、调试和运行。

471室是09核动力装置研究室，副主任彭士禄、党支部书记李乐福。下设四个大组,物理组韩铎任组长，堆结构组潘系人任组长，回路系统组高云鹏任组长、张维忠任副组长，仪控组蒋滨森任组长。研究室业务上直接受二机部和海军指挥，保密级别极高，有公安战士站岗，上楼须凭专门证件进入，要求我们不能对外暴露单位工作性质，不能与艇联系起来。09室到471室的人不能穿军装，只能穿便装，我们把黄衣服染成深蓝色或咖啡色，还换掉了带五角星的扣子。

因国民经济困难，要保证原子弹的研制，09工程下马，各专业都处于调研阶段。471室与09室的关系是为了同一个工程而紧密协作的关系，也是融洽的军民合作关系，同事们相处非常和谐。09室一起来的张金麟、仇志坤、王克强和孙海润给予我极大的关心和帮助，使我很快熟悉了环境。在471室时，我常到北京图书馆、原子能所图书馆、科技情报所、部211图书馆、中关村科学院图书馆、航天749图书馆等，调研有关核动力方面的资料。我先后完成了《反应堆冷却剂系统活性计算报告》、《船用压水堆放射性废物处理系统调研报告》、《船用压水堆放射性废物处理系统的设备调研报告》。

1963年10月，中央专委批准09室与471室合并组建国防部七院第十五研究所(总字907部队)，副所长周圣洋、副政委苏萍、副所长杨履新、政治处主任冯寿璋、副总工程师彭士禄、黄旭华，开展潜艇核动力装置总体方案的论证、设计工作。十五所下设一室(反应堆理论)主任韩铎，指导员王梯高;二室(反应堆结构)主任陈志捷，指导员胡国忠;三室(一、二回路)，主任李乐福，指导员岳英(兼)，后调来王玉增;四室(仪控)主任郭作东，副主任李宜传，指导员岳英;机关和管理职能部门保持原09室的构架。原471室过来的同事基本都参军授衔，穿上了陆军军装。

1965年3月20日，中央专委批准09工程重新上马。3月24日，同意哈尔滨703所的三一室划归715所，很多同志直接去了四川，杜文禄任所情报室主任。10月6日，七院于笑虹院长参加了核潜艇总体研究所(719所)成立大会。黄旭华副总工程师和艇体结构专业的人员都去了719所。在李乐福主任领导下，三室设置有301组(一回路)组长张维忠，302组(二回路)组长安吉昌，303组(减振屏蔽)组长王明棣，304组(化学)组长樊均福，305组(空调制冷)组长陆开利。我在301组负责一回路系统研究设计。

二、论证方案的变革

工程上马后，我们结束了调查研究，转入方案论证和设计阶段。

放射性废物处理系统处理反应堆和一回路系统运行时所产生的放射性废水、废汽、废气、废树脂、固体废物等。其中最主要的是废水、废汽、废气。1960年完成的《潜艇核动力装置初步设计(草案)》，其中放射性废物处理系统是参照核商船“莎瓦娜”、“奥托汗”和核电站设计的。该“长期储存”方案，有高、中、低放的废水、废气罐子一大堆，还有一个冷却稳压器排放蒸汽的泄压箱，占据了很大的空间，这对核潜艇是非常不合适的，也是艇总体不允许的。

经过调研，我发现了国外某型核潜艇动力装置的废物处理系统资料，设计非常简单和巧妙，以此为参考，我认为系统方案可以变革简化，“洋为中用”。我们论证一回路每个系统的方案，最终选择了切实可行的一种。全室讨论了我和杨学仁编写的《关于简化废物处理系统的论证调研报告》，全面考虑艇的航行、系统运行、舱室布置、核安全和环境安全，最后选择了论证报告推荐的“短期储存”的方案。长期储存和短期储存虽是一字之差，却有着根本的区别。

方案设计完成即转入初步设计，都是以艇为目标，扩大初步设计即转为以陆上模式堆为目标，进行必要的适应性修改，再过渡到施工设计。719建所后，夏桐所长派出大批技术人员到我们单位协作，边学习边工作，学习名为“种菜”。“种菜”的收获为他们开展设计工作打下了很好的基础。

中央一声令下，国防科委所属五、六、七、十院全体人员于1965年6月1日集体转业，部院合并、厂所结合。七院按行业并入六机部，我们十五所单独并到二机部，成了第二研究设计院的二部。二机部二院二部是内部称呼，对外称北京第十五研究所，机构设置基本没变化。领导构成没有变化，从二院一部调赵仁恺任所副总工程师，从原子能所调符德璠任所副总工程师。

1965年转业前北海公园合影，左起：王天锡、王成坤、孙光生、张金麟。

王天锡的转业证书。

三、工程现场的考察

1966年年初，196工程现场规划工作启动，二部五室(安全分析)高云鹏任主任，内设置了“196工程规划组”。我任组长，具体负责现场规划、工艺汇总平衡、处理与土建设计的关系等。我怀着“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的心情投入了工作。5月初，由周圣洋所长率领考察组赴四川实地考察196工程现场，赵仁恺总师、高云鹏主任、徐长荣、黄永愚和我是考察组成员。我们乘火车到达成都，二院武连元同志迎接我们，带领我们游览了春熙路和盐市口。孙中山坐像和麻辣鲜香的担担面让我至今都印象深刻。再转乘火车到达双福车站，王克强迎接我们到了909基地2号点。基建正在热火朝天地进行中。我第一次见到了“干打垒”的土房子，房顶是水泥预制瓦，墙壁是红土垒的，很小的窗户，晴天闷热难耐，雨天阴暗潮湿，心想：“这样的房子能住人吗?”

当时，为贯彻时任中央军委副主席林彪“山、散、洞”的指示，响应毛泽东主席“备战、备荒、为人民”的号召，生活区暴露、生产区半露、实验区尽量不露，若干个试验工号分散在几公里范围的山沟里。我们要考察的196工程现场远在18公里之外。当时双木公路正在修建中，杨奎富开汽车送我们到不远处叫“小河坝”的地方。在孙斌久处长带领下爬山涉水沿一条小河逆流而上，沿途是青山绿水，我们一边徒步行一边欣赏着大自然的美景，一路上谈笑风生，消除疲劳。这里漫山遍野生长着翠竹，用水方便，所以沿路边的造纸作坊比比皆是，宣纸是此地有名的特产。大约走了4个多小时，我们到达了目的地——909基地1号点，陶树良和苗洪昌同志迎接了我们。

工程现场地处丘陵山区，走进“关子门”抬眼望去，这里是一片尚未开垦的“原始地”，四面青山环抱，中间是较开阔的水稻梯田，小河环绕穿流而过，一派田园风光,仿佛进入“世外桃源”。山区相当闭塞，人烟稀少，只有一条羊肠小道通往外边，保留着原始辛苦的劳作方式，水牛是农民的忠实朋友。这里是一个规模很小的人民公社，驻地叫南安公社。一条不宽不长的街道两边排列着小百货商店、饭馆、医院、药铺、理发店、裁缝铺、照相馆等，规模虽小却功能齐全。还有一所小学校，规模不大，有人性化管理的特点，男女老师背着小孩子上课，男女同学可以背着小弟弟、小妹妹上学。这里贫穷落后，人们衣衫简朴，穿着草鞋或打着赤脚，生活水平低下，民风朴实，一切显得很宁静和谐。我想到这种自然状态的局面很快就会被大规模的工程建设所打破，甚至会荡然无存，心中不免有些惆怅和惋惜。有失必然有得，毛主席说“不破不立”，工程建设的完成一定会改变这里贫穷落后的面貌。

考察工程现场就是研究它的可行性。核动力设施场址的要求最重要的一点是要有取之不尽的水源，这里正处青衣江畔，可以满足供排水的需求。从备战角度考虑，这里被大山包围，符合“靠山、分散、隐蔽”的要求。从经济角度考虑，这里可以少占良田好土，少迁移居民。综合这些因素，我们认为这是一个比较理想的场址，工程可以在此定点。封闭的山区环境对工程建设也有很多不利之处，要建立自己的气象站，设置多个观测点，掌握和记录该地区常年水文、气象的第一手资料，以便为确定供排水方案、通风中心位置、烟囱高度和环境评价提供可靠的依据，尽快实现三通一平，为施工和设计队伍进场创造有利条件。

完成考察后，我们顺便搭乘运输稻草的小木船从木城小镇出发返回2号点，小船无需动力即可顺青衣江漂流而下，一路也是风光无限，我不禁想起李白的诗句“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大概县城就是因此得名“夹江”吧。在此期间正赶上中共中央《516通知》发表，“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基地已是大字报满天飞，周所长吩咐我代表考察组写了一份大字报表态，表示我们积极拥护和参加文化大革命运动。

1966年10月，我加入以赵仁恺总师为队长、吴继胜为书记的196工程设计队，第二次来到工程现场。三通一平基本实现，可以乘汽车从2号点直达1号点。七处基建和一处安装施工队伍已经进驻工程现场。设计队进驻南安小学校，在三间教室办公，晚上在所谓的“礼堂”睡觉，尽管遭受蚊叮虫咬，老鼠乱跑，第二天设计队努力的工作着。

以蒋素珍为组长的气象小组已经建立，在黄永愚的指导下积极开展工作。这在当时来说算是一件新鲜事，几个“亦工亦农”的大姑娘、小伙子工作既辛苦又认真。他们每天爬山涉水，昼夜值班，为工程建设积累了大量有价值的数据资料，196工程能够顺利完成，气象小组功不可没。12月，设计队奉北京所革委会命令，回所抓革命促生产。我和赵良子、黄永愚、李曰学医生、徐永兴、张淑琦、胡筱红留下来，组成留守班子维持这个摊子，等设计队回来搞现场设计。一直到1967年10月，设计队仍没有消息，一所派人接管了现场，我独自返回了北京。

1969年6月，我作为配合工程安装的技术人员第三次来到工程现场，基地现场面貌大变。原有的公社、街道、小学、稻田都已荡然无存。工程已具备相当的规模，主厂房、辅助厂房、实验室、行政大楼、食堂、医务室、警卫室、消防队、职工宿舍等应有尽有，120米高的烟囱矗立在通风中心。我曾乘施工楼梯登顶，眼下风景尽收眼底，青衣江奔流向前。

四、搬迁四川的经历

十五所在四川设点是1965年就确定了的，196工程和909基地建设同步进行，单位仍在北京。1968年夏，孟戈非所长持聂荣臻签署的任命书到任。孟老也是老09，我们单位终于有正职领导了。

1969年，林彪的一号通令促使我们搬迁四川。所领导通知职工回北京搬迁，我和虞忠祥正在196现场工作，立即去2号点车队找到了一辆黄河大卡，上车即走。青衣江大桥被洪水冲毁，汽车只好绕道峨眉县、乐山一圈才到夹江对岸，然后一路北上到成都，乘火车回所。当时又划归海军领导，李作鹏批示派出几十名海军战士和十几辆卡车帮助搬迁。单身职工各人将自己的东西装进木箱写上名字即可，剩下的事由海军战士完成，双职工东西较多，由海军战士到家帮忙整理装箱。

1969年9月3日下午，我们在二院职工的热情欢送下，永久地离开了入住4年的马神庙大楼。一列军用专列火车秘密地从北京西直门车站正点发出，载着北京十五所的人员和物资向着祖国大西南四川腹地进发。平生第一次享受军用专列，我感触颇深，列车由硬卧、硬座、“闷罐”车厢，即货车皮组成。其中硬卧、硬座车只有几辆供干部、妇女、儿童和老人乘用，大部分人员都是单身小伙子，享用闷罐。闷罐车厢是个铺着草席的空铁壳子，没有座椅只能席地而坐或躺在草席上。空气不流通，车厢减震很差，剧烈的摇晃让人无法入睡。没有厕所，只能等停车到车站上去解决。专列既不是快车也不是慢车，没有行车时间表，不知什么时间到哪里，也不知停车多久何时开车，只有忍耐。没有餐车，饭食由大车站的兵站提供。火车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就这样晃荡了三、四天，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双福车站。我们下车后，受到基地人员的热烈欢迎。

搬迁四川以后，我们的北京户口暂时保留，发全国粮票、北京市布票和工业券;三个月后，迁入成都发四川省粮票。每月要派人到成都办理粮油关系，可能所领导认为工作繁琐，将我们的户口转到乐山。后来成立界牌派出所，我们就成了界牌户口。户口层次越来越低，待遇越来越差，麻烦也越来越多。失去了大城市的生活保障，日子之艰难是难以想象的。有同志需要调往外地，户口是一大障碍，194所来的人因为保留了北京户口，后来基本都返回了北京。如果保留成都户口，不但可以享受较好的生活保障，后来进成都也不会有那么多麻烦。

环境艰苦，但工作要做，日子要过。196工程已经进入安装调试阶段，每天要站在卡车上去上班。生活用品匮乏，就设法从外地解决。交通不便更加麻烦，乘慢车到成都要先找旅馆登记，再去火车站排通宵买预售卧铺票。

到了四川，909基地下设两个所：1号点为一所，所长郭毓敏，党委书记冯象玉。2号点为二所，所长冯寿璋，党委书记文更新。单位性质保密，对外叫“西南水电研究所”，我去西南电力设计院调研，人家说“咱们是一家子”。归海军后叫“成字137部队”，出差要开军人通行证。脱离海军改叫“二机部第一研究设计院”，再后来改叫“核工业部第一研究设计院”，现在名称是“中核集团中国核动力研究设计院”。

五、奋战陆上模式堆

“文革”中交通阻塞，派性斗争迫使工厂停产，严重影响了196工程的建设进程。1967年8月，聂荣臻副主席以中央军委名义签发了关于09工程建设的《特别公函》，不利的局面开始扭转，军工生产进入快车道。可是196工程进展依然缓慢，开工两年只完成了总投资的15%，10个专项实验室一个也没有建成，严重影响了按期完成196工程的计划。1968年7月18日，毛主席签发中央军委致成都军区的电文，要求派一位师职干部到现场加强领导，派一个营的部队支援施工，这就是著名的“718”批示。乐山军分区司令员王汉亭任军管会主任，现场全体人员受到鼓舞，生产形势一片大好。

1969年2月我又回到三室，三室是核动力装置研究设计室，负责除反应堆和仪控之外的三个动力舱的任务，从反应堆出入口一直到尾部水力测功器。这时杨学仁已调719所，我又填他的空缺，负责“196工程废物处理系统”施工设计。为了加深对艇的印象，李乐福主任和张维忠组长带领我们相关人员前往6848厂出差，实际考察。当时核潜艇1:1模型已建成，参观了该模型后，我们对自己负责的系统有了较全面的认识，较深刻地了解了系统布置、与相关系统和设备的接口关系、在舱内位置以及艇总体的要求等，为完成施工设计奠定了良好的基础。感谢719所和船厂同志为模型设计与制造所付出的辛勤劳动。

1969年6月，我赴196现场完成了“196工程废物处理系统”最终的设计文件，即“三书一图”。三书是指《系统设计说明书》《系统计算书》《系统安装、调试、试验说明书》，一图就是《系统施工图》。9月，随所从北京搬迁后继续到196现场，工程已进入八千军民大会战阶段，舱内安装由23公司的工人负责，他们有不锈钢管系的安装经验。但是，对于多系统紧凑布置的工程不熟悉，阅图能力较差，需要设计人员密切配合。为了早日完成任务，我向工人师傅全面介绍系统的流程和管路走向连接，有一根管子与五根支管相连。我用铅丝做了一个一目了然的三维立体模型。废物处理系统属低压系统，全部采用不锈钢管道，粗管要上弯管机，细管现场制作，都是焊接连接。我和工人摸爬滚打，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完成安装后，分系统和全系统水压试验经过多次试验才得以通过。经过冷、热态调试，终于，1970年8月30日，模式堆达到满功率，发出了中国第一度核电。

六、核潜艇梦的实现

我曾多次来到工程现场，以设计者身份参与196工程调试、试验和运行，见证了我国首座军用核动力装置试验工程的全部历程。1970年12月26日，中国第一艘攻击型核潜艇下水，1974年8月1日被中央军委命名为“长征1号”编入海军战斗序列，实现了毛主席“核潜艇，一万年也要搞出来”的伟大号召，我们成功了!1983年8月25日，我国第一艘弹道导弹核潜艇406编入海军战斗序列，所有09人梦寐以求盼了十几年的愿望终于实现了，中国是继美、苏、英、法之后第五个独立自主完成核潜艇建造的国家，值得引以自豪。

通过模式堆工程的实践锻炼，我成为院型号副总设计师、研究员级高级工程师。1985年12月，核潜艇研制获得“国家科学技术进步特等奖”，一院彭士禄、周圣洋、赵仁恺、符德璠四位榜上有名。院为196工程建设付出了辛勤劳动的职工颁发了“国家科技进步特等奖荣誉证书”，以肯定职工为工程项目做出的贡献。

王天锡的荣誉证书

20世纪80年代，国务院成立三线建设调整改造规划办公室，1983年调四川省长鲁大东任办公室主任。在这个大形势下，我院启动了成都选点建设的计划。1988年,设计部首先搬迁到成都，其它部门随后逐步搬迁。我们的工作、生活环境得到了大大的改善。

2001年夏黄山，院型号四总师合影，左起：王天锡、周益年、陈建廷、彭经文。

2018年4月18日青岛，王天锡与退役的401艇合影。

王天锡获得高技术装备建设工程荣誉章。

2012年8月，我作为旅游者第N次来到工程现场。故地重游，思绪万千，我曾经为之奋斗过的196工程已经完成历史使命，作退役处置，新的更大更先进的工程已进入决战决胜阶段。

我们成立了原907部队联络组，组长陈明鲁，副组长孙荣绵，我是组员之一。2020年，我们组织了在909基地战友聚会，庆祝模式堆满功率50周年。2023年10月，我们集会纪念总字907部队成立60周年。

2020年8月30日909基地试验大楼前，王天锡(左1)参加满功率50周年与战友们合影

回忆往事，心潮起伏，思絮万千。如今我已是核动力院的一位退休老人，我为中国军用、民用核动力事业奋斗了近五十多年，见证了中国核潜艇的发展，见证了核动力试验基地的发展，现在可以很自豪地说：我的中国梦——核潜艇之梦实现了。感慨之余，拟诗一首以明心迹。

七 绝

一颗红心下四川，勿须领袖等万年，

自主成就核动力，潜龙入海壮国威!

2025年5月27日，于成都

(作者原单位系中核集团中国核动力研究设计院)

微信扫一扫｜长按识别，进入读者交流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