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澄：近年圣保罗论坛与拉美左派的巩固和发展
徐世澄：近年圣保罗论坛与拉美左派的巩固和发展
《马克思主义研究》2012年第11期
圣保罗论坛作为拉美左派政党和组织的协调机构已经成立22周年，圣保罗论坛的成立和发展对拉美左派的崛起、巩固和发展起了重要的推动作用，使拉美的政治格局发生了重大变化。圣保罗论坛已成为拉美地区和世界最重要的左派政党和组织的论坛，圣保罗论坛一年一度的年会已成为拉美和世界左派政党的重要聚会。2011年和2012年，圣保罗论坛第17次和18次会议先后在尼加拉瓜和委内瑞拉召开，本文主要介绍这两次会议召开的情况以及近年来拉美左派的巩固和发展。
1.圣保罗论坛的发展进程
圣保罗论坛是拉美地区最具代表性和影响力的、由拉美大多数左翼政党和组织参加的协调和磋商机构，因在巴西圣保罗市举行论坛会议而得名。
圣保罗论坛成立于1990年7月初，是由巴西劳工党发起，在古巴共产党等拉美左派组织的大力支持下成立的。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苏联东欧剧变、苏联濒临解体，世界社会主义运动处于低潮，拉美地区不少左派政党和组织在思想和理论上陷入混乱和困惑，迫切需要一个讨论空间，以明确和把握政治方向。同时，资本主义全球化迅速发展，尤其是新自由主义全球化给包括拉美国家在内的发展中国家带来不良影响，这为拉美左派政党和组织批判资本主义、辨析社会主义、寻求新自由主义的替代方案提供了条件。在这种情况下，拉美左派政党和组织开始寻找团结和合作的新形式。1990年7月初，拉美各国的左派政党和组织在巴西圣保罗举行第一次集会，讨论世界和拉美地区经济、社会和政治发展等重大问题以及如何应对新自由主义的攻势，会议在关于拉美形势和前景等问题上达成基本共识。
圣保罗论坛成立的宗旨是反对资本主义全球化、反对新自由主义，倡导进行合法斗争，替代现行的不合理的国际秩序，争取民主的未来和全球善治。其特点是广泛多元的参与主体，民主自由的组织形式，激进和开放的主张。1991年在墨西哥城举行的论坛第2次会议决定将拉美左派党和组织一年一度的会议正式定名为“圣保罗论坛”。自1992年在尼加拉瓜首都马那瓜举行第3次会议起，会议除邀请拉美地区左派政党和组织的代表外，还邀请其他地区的共产党及左派政党和组织的代表作为观察员与会。
2.在马那瓜召开的论坛第17次会议
2011年5月17－21日，论坛第17次会议在尼加拉瓜首都马那瓜举行，来自拉美和加勒比21个国家的48个政党和组织的640名代表和来自亚洲、非洲和欧洲15个国家、29个政党的33名特邀代表与会。尼加拉瓜总统奥尔特加出席了开幕式并讲了话。古巴全国人民政权代表大会主席阿拉尔孔、巴西前总统卢拉、委内瑞拉外长马杜罗等与会。会议通过了《基本文件》和《最后声明》[1]。
《基本文件》共四章，主要内容如下：第一章指出，圣保罗论坛的进程可分成三个阶段：第一阶段（1990－1997），主要是抵制新自由主义、寻求替代方案。第二阶段（1998－2009）参加圣保罗论坛的不少拉美左派党在本国大选中先后获胜上台。第三阶段（2010－）尚未结束，资本主义处于国际危机之中，美国霸权地位动摇，与此同时，帝国主义和拉美右派进行反攻。在第三阶段，圣保罗论坛的各政党面临以下挑战：（1）保持已经取得的空间，特别是已经执掌的政权；（2）继续为打败右派势力而斗争；（3）深化执政的国度里的改革；（4）加快地区内的团结与一体化进程；（5）打败帝国主义和右派的反攻；（6）支持社会斗争；（7）政治和和平解决洪都拉斯和哥伦比亚问题；（8）扩大对新自由主义和资本主义替代方案的讨论；（9）使圣保罗论坛的组织运转发生质的跨越；（10）扩大拉美加勒比左派之间的对话、一体化、合作和行动的团结；（11）增强拉美加勒比左派理论分析、战略纲领和策略的制定和解决特殊问题的能力，要对中心问题和最突出的问题采取建议的态度。文件强调，必须遵循两个基本原则：团结的精神和尊重各政党之间的不同意见和看法。
文件的第二章分析了当前形势，特别是拉美和加勒比地区的形势。第三章分析了拉美左派面临的挑战：（1）文化、思想、理论、教育、通信方面的挑战；（2）社会斗争方面的挑战；（3）选举斗争的挑战；（4）议会行动方面的挑战；（5） 政府层面上的挑战；（6）处在反对党地位的政党反对右翼的、新自由主义的政府的挑战；（7）一体化进程的挑战；（8）战略辩论的挑战。第四章主要提到圣保罗论坛的作用和必要的组织变化。圣保罗论坛的运转必须有质的提高，才能扩大拉美加勒比左派之间的对话、一体化、合作和行动的团结；才能增强拉美加勒比左派理论分析、战略纲领和策略的制定和解决特殊问题的能力。
3.在加拉加斯召开的论坛第18次会议
2012年7月4－6日，论坛第18次会议在委内瑞拉首都加拉加斯举行，这是论坛首次在委内瑞拉举行。参加这次论坛的有来自世界5大洲50多个国家、100多个政党组织的800多名代表。委内瑞拉总统查韦斯主持了闭幕式并讲了话。
这次会议的主题是“拉美地区政治、经济一体化的挑战”，会议的口号是“世界各国人民团结起来反对新自由主义和争取和平”。会议分成14个专题小组分别讨论了防务安全、非洲黑人后裔、信息民主化、环保、气候变化、移民、社会运动、原住民、粮食安全、扫毒等问题，正式会议前和会议期间，召开了第三届青年会议、第一届妇女会议和“和平、国家主权和非殖民化”研讨会。在4日的开幕式上，论坛执行秘书、巴西劳工党领导成员沃尔特·波马尔（Valter Pomar）指出，这次会议汇聚了大多数拉美与加勒比地区人民民主、反新自由主义、社会党、共产党和民族主义的左派政党，它不仅是拉美左派的集会，而且是世界左派的集会。古巴共产党中央书记处书记、党中央国际部长巴拉格尔（José Ramón Balaguer）和巴西劳工党主席法尔康（Rui Falcao）也在开幕式上讲了话。巴拉格尔强调，社会主义是替代新自由主义的唯一选择，他称赞查韦斯领导下的委内瑞拉是“世界爱国主义、革命和国际主义斗争的先锋”。
9天前刚做完手术的委内瑞拉总统查韦斯参加了7月6日的闭幕式并发表了讲话。在讲话中，他号召世界左派政党、组织和社会运动继续从民主左派角度改变世界。他强调，委内瑞拉革命的胜利是与拉美各革命政府的支持、与美洲玻利瓦尔联盟和南美洲国家联盟的支持分不开的。他说：“我们将打赢10月7日大选这场战役，这将是一场历史性的、使委内瑞拉过渡到新世界的战役。”他强调，他的连选连任将使委内瑞拉革命进程能够继续下去。他说，他提出的2013－2019年委内瑞拉的国家计划（即竞选纲领）的目标是确保委内瑞拉向社会主义过渡。查韦斯强调，拉美团结起来，开展反帝斗争，巩固替代资本主义的制度，走上社会主义的道路。
会议通过了《加拉加斯声明》和《世界各国人民团结起来支持委内瑞拉》的号召书等文件。《声明》共41点，声明强调，这次会议是在资本主义发生严重的结构性危机的背景下举行的，目前世界经济危机还远没有克服，拉美和加勒比地区也难以幸免；由于拉美进步力量和左派力量掌权的国家的努力在一定程度上克服了“新自由主义的漫漫长夜”。声明指出，帝国主义和拉美右派正以各种方式反对拉美进步力量和左派力量的增长，如在玻利维亚先后策动未遂政变和警察的骚乱，2002年在委内瑞拉策动未遂政变，2009年在洪都拉斯策动政变，推翻塞拉亚合法政府；2010年在厄瓜多尔策动未遂政变，2012年在巴拉圭发生政变，推翻卢戈合法政府等；在拉美一些国家，右翼利用他们掌控的媒体和传媒公司反对执政的左派政府，制造不稳定，挑战民主及其机制。声明指出，近年来，拉美进步力量在巴西、尼加拉瓜、阿根廷、多米尼加共和国等国的大选中获胜；声明肯定巴西、乌拉圭和阿根廷政府决定停止巴拉圭政变上台的政府的南方共同市场成员的资格，并批准委内瑞拉加入南共市；肯定美洲玻利瓦尔联盟、安第斯共同体、南美洲联盟等一体化组织所取得的进展，欢迎拉美加勒比共同体的成立；声明指出，帝国主义企图推动太平洋联盟来削弱拉美和南美洲的一体化；声明支持波多黎各争取独立的斗争，反对美国对古巴的封锁，声援巴拉圭人民的斗争，不承认政变上台的政府；声援海地人民，支持哥伦比亚和平进程，声援危地马拉左翼广泛阵线，声援洪都拉斯人民的斗争，号召进步和左翼力量支持委内瑞拉的民主选举，反对右派制造不稳定局面的企图；声明号召拉美各国人民和进步力量和左派力量反对新自由主义和战争，建立一个和平、民主和社会正义的世界。声明最后指出：“另一个世界是可能的，我们正在建设一个社会主义的世界。”[2]
4.对圣保罗论坛的评价以及拉美左派的巩固与发展
圣保罗论坛成立22年来，它的影响越来越大，已成为拉美地区和世界最重要的左翼政党和组织的论坛，圣保罗论坛一年一度的年会已成为拉美和世界左派政党的重要聚会。1990年圣保罗论坛成立时，拉美只有古巴是由左派党（即古巴共产党）执政，而今天，左派政党已在委内瑞拉、巴西、阿根廷、玻利维亚、厄瓜多尔、乌拉圭、尼加拉瓜、萨尔瓦多、秘鲁等十多个国家执政。圣保罗论坛已成为拉美左派党和组织“团结、声援、交流和合作的空间，成为拉美地区新的政治舞台”。圣保罗论坛的成立和发展对拉美左派的崛起起了重要的推动作用，使拉美的政治格局发生了重大变化。
圣保罗论坛成立22年来，其成员不断增加。1990年成立时，只有48个政党和组织参加，而目前成员党已发展到84个。在这些政党和组织中，既有信仰马克思主义的共产党如古巴共产党、阿根廷共产党、玻利维亚共产党、巴西共产党等，也有不少拉美左翼民族主义政党，如巴西劳工党、墨西哥民主革命党、尼加拉瓜桑地诺民族解放阵线、乌拉圭广泛阵线等，还有成立时间不长的新左翼政党，如委内瑞拉统一社会主义党、厄瓜多尔主权国家联盟党、玻利维亚争取社会主义运动等，还有一些由前游击队演变而成的合法政党如危地马拉全国革命联盟、萨尔瓦多“法拉本多·马蒂”民族解放阵线，等等。参加圣保罗论坛的有些政党，如墨西哥民主革命党、尼加拉瓜桑地诺民族解放阵线、乌拉圭广泛阵线等也是社会党国际的成员党，另一些政党如巴西劳工党、古巴共产党、墨西哥民主革命党、乌拉圭广泛阵线等同时也是拉丁美洲和加勒比政党常设大会成员党。
为了寻求基本政治共识，圣保罗论坛在历次会议的基本文件中，往往提及社会主义，但并没有把实现“社会主义”作为基本口号或方针。尽管这样，与会的很多成员党的代表在会上对社会主义的讨论和探索从未停止过，而且在批判新自由主义的斗争中深化了对社会主义的理解。如曾任尼加拉瓜桑地诺民族解放阵线政府文化部长的埃内斯托·卡德纳尔指出：对于第三世界和大多数穷人来说，资本主义是灾难性的，而资本主义的失败先于社会主义的失败。失败的是虚假的社会主义，而不是真实的社会主义；相反，失败了的资本主义是真正的资本主义而非虚假的资本主义。社会主义失败是因为没有实现社会主义，资本主义失败是因为实现了资本主义。
拉美各左派政党的主张不尽相同，但在寻求替代模式的过程中，大部分左派政党正在不断探索社会主义。除古巴共产党坚持和实践科学社会主义外，论坛的核心力量巴西劳工党坚持劳工社会主义，委内瑞拉查韦斯领导的统一社会主义党和厄瓜多尔主权祖国联盟的领导人、总统科雷亚提出了“21世纪社会主义”的主张，玻利维亚争取社会主义运动的领导人和总统莫拉莱斯提出了“社群社会主义”的主张，这些都可以被看作是对新自由主义替代方案的探索，也是对社会主义内涵的丰富。
发展拉美左翼政治力量，制定战略计划、积蓄力量、取得国家政权是圣保罗论坛为拉美左翼进步力量提出的主要战略建议。圣保罗论坛能够在政治和意识形态极端多元化的基础上获得发展，并形成一些基本的政治共识，显示了它的生命力。通过合法斗争赢得选举、在本地区推行替代新自由主义的政策、改善社会分配结构，是论坛所关注和追求的主要斗争目标。参与合法政治和选举已成为论坛成员党的主要从政方式。
应该看到，参加圣保罗论坛的拉美左派政党和组织在一些问题上的看法和主张不尽相同，论坛很难完全统一成员党的立场和观点。一些激进的左派政党和组织希望论坛成为类似第三国际或社会党国际那样的组织，有比较严密的组织机构和比较明确的政治纲领，而另一些政党和组织主张保持目前这样比较松散的协调机制。圣保罗论坛强调论坛的多元化和多样性的特点；强调开展对问题的讨论和辩论，但不要互相伤害；可以有不同意见和分歧，但要不搞分裂；互相之间可以争论，但仍是同志；各兄弟党之间可以在论坛会议上交流各自的经验并协调行动，互相声援。
近年来，在论坛的成员党中，有的已成为执政党，有的成为参政党，有的仍在野。在野的左派政党和执政的左派政党的主张不尽相同；同样是执政党，古巴共产党和巴西劳工党的主张和政策不尽相同；拉美各左派政党执政的政府的政策主张也不尽相同，如古巴和委内瑞拉明确反对建立美洲自由贸易区，而尼加拉瓜是中美洲与美国自由贸易协定的成员国，2007年初桑地诺民族解放阵线再次执政后，并没有退出这一协定。即使是同一个左派政党，如巴西劳工党在掌权前和掌权后的主张也有所区别。参加圣保罗论坛的拉美左派政党和组织一般都反对新自由主义的经济改革，反对建立美洲自由贸易区，反对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的主张。但掌权后的拉美左翼政党及政府，如巴西劳工党卢拉和罗塞夫政府，出于稳定的考虑，往往仍延续新自由主义的某些经济政策，但比较重视扶贫和解决社会不公问题；一些左派政党执政的政府虽然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有矛盾，但仍须履行前届政府同他们签订的协议。因此，今后圣保罗论坛如何更好地协调拉美左派政党和组织的立场、观点和行动，充分发挥它的积极作用，还有待时间的考验。拉美各国共产党在圣保罗论坛中发挥着重大作用，参加论坛的左派政治力量除了拉美国家民族主义左翼政党之外，还有为数众多的马克思主义政党和组织，除古巴共产党外，拉美地区多个国家的共产党都是论坛的成员。
寻求替代新自由主义的方案是圣保罗论坛的战略目标和成员党的基本政治共识。制定什么样的战略计划以及如何加以实施，圣保罗论坛历次会议对此进行了分析。在圣保罗论坛历次会议的文件中，均提出了“替代方案”、“替代模式”、“替代战略”、“替代社会”、“替代秩序”等概念，其战略目标是替代新自由主义。新自由主义在拉美已经失败，应该加强拉美社会进步力量的团结，通过选举和开展议会斗争和发动群众运动来抵制美国倡导的美洲自由贸易区的建立。
（作者单位：中国社会科学院拉丁美洲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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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基本文件》和《最后声明》的全文参见：http://forodesaopaulo.org/?p=531。
[2] 圣保罗论坛第18次会议的声明全文，参见：http://alainet.org/active/562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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