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记者在阿根廷感受“休克疗法”：物价疯狂上涨，民众上街抗议
【环球时报驻阿根廷特约记者 苏睿宁】自本月10日就职阿根廷总统以来，米莱实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尤其是在经济领域采取“休克疗法”。据法新社27日报道，尽管才担任17天总统，米莱已“遭遇”两次大规模抗议游行。《环球时报》特约记者亦是首次经历“休克疗法”，在短短两周多的时间里，感受到阿根廷社会的巨大变化。
物价疯狂上涨
当地时间27日，米莱政府向阿根廷国会提交了一项综合法案，提出宣布阿根廷经济和其他许多领域进入公共紧急状态，直至2025年底。据阿根廷《号角报》报道，这一被命名为“阿根廷人自由的基础和起点”的法案有351页，包含664条改革条款。西班牙《国家报》称，这一“改革法案”将在很大程度上改变阿根廷的政治、社会和经济结构。
细看米莱政府上台后的经济改革措施，可谓超大规模、“极其休克”，涉及裁撤公职人员、放开官方汇率管制、停止国家层面公共工程、取消能源交通补贴，以及取消租赁、供应、土地买卖限制条款和允许国有企业私有化等。
米莱政府实施“休克疗法”后，阿根廷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发生了一些改变。一方面，政府取消一系列限制市场定价的法令，导致供应商企图利用圣诞节、新年假期“大赚一笔”，疯狂无度涨价。另一方面，米莱政府完全放开汇率和物价管制，导致阿根廷货币自由贬值，物价全面上涨。据报道，近期阿根廷的汽油价格上涨80%；超市食品上涨30%-300%；建筑材料上涨30%-80%；航空机票上涨130%。最夸张的是旅游费用，一些热门景点的豪华酒店只收美元，房间的每晚均价已突破1500美元，而此前这些酒店的旺季均价仅为400美元左右，这波涨价可谓疯狂至极，“能宰一个是一个”。
在网络媒体出版公司工作的古斯塔沃告诉《环球时报》特约记者：“原材料的价格持续上涨，出版社已经越来越难支付纸张、油墨和运输费用等，很多媒体的报道都转向线上发布。”
“用现金成了折磨”
《环球时报》特约记者于今年下半年抵达阿根廷，当时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普遍物价约为北京的1/3。不过，在“休克疗法”的刺激下，阿根廷比索迅速贬值，物价水涨船高，记者和朋友随便去个中档餐馆，人均花费就达2.5万比索（截至28日，约合人民币220元）。近两周来，美元兑比索的黑市汇率一直在1美元兑900至1000比索徘徊。
问题在于，阿根廷目前流通的最大面值钞票为2000比索，这一最大面值的钞票近期却只能在超市里买到1公斤的西蓝花。米莱27日在接受阿根廷《民族报》采访时说：“用现金成了折磨，想象一下，为了付钱，你不得不带着一堆钞票，这相当于在你额头上贴一个‘快来抢劫’的纸条。”为了缓解现金交易的不便，米莱27日证实，阿根廷中央银行将发行2万和5万比索面值的纸币。不过，他强调，目前市面上纸币缺乏，“印刷和发行还会带来大量成本”。
光是发行大面额纸币无法解决物价飞涨的问题。某大银行的保洁员娜奥米告诉《环球时报》特约记者，近期“物价贵得出奇”，但她每个月的工资还是30万比索，没有改变。娜奥米说，这个圣诞节她没有钱买礼物，还要马不停蹄地找兼职，希望到2024年情况能有所改善，工资能大幅提升。
“你克隆了贫穷”
对于米莱政府的“休克疗法”，阿根廷社会评价两极分化，观点尤其割裂。一些支持改革的阿根廷中上阶层认为经济放松后将促进市场发展、创业和外部投资，他们可以按美元的价格对外出租富余公寓，并坚信阿根廷将在半年后迎来经济复苏。然而，劳工阶层则称，他们在米莱执政后“坠入地狱”，遭遇政府补贴缩水、食品及公交车地铁费用涨价、公职工作被解聘等“连环暴击”，陷入极其可怕的境地。据《号角报》预测，到2023年年底，阿根廷的新增贫困人口为280万，全国贫困率达到50%，到2024年第一季度或将突破60%。当地左翼电视台C5N报道，很多劳工阶层现今每天只吃一顿饭。
本月20日，布宜诺斯艾利斯市首次爆发抗议游行，晚间还有数百人走上街头，“敲锅”示威。为最大程度控制游行规模，阿根廷安全部规定参与游行者将彻底无法获得政府补贴，还需要支付游行安保巨额费用，这激起了工会和劳工阶层的极大愤慨。27日，因改革法案提交，第二次大规模游行爆发。有抗议者头戴米莱克隆宠物狗的面具，高举“你克隆了贫穷”的牌子。
根据《环球时报》特约记者的观察，“休克疗法”造成的社会愤怒随时可能像火山一样爆发。特别是此前，劳工阶层因担忧激进改革措施提前储备了一些食品药品。随着时间推移，若经济状况无法迅速得到改善，一旦民众手头的食品药品耗完，势必会出现抗议潮。因此，2024年第一季度对阿根廷来说尤其关键，“休克疗法”能否承受考验，值得密切关注。总而言之，开弓没有回头箭，阿根廷超半数的民众选择了米莱，选择了“休克疗法”，这场“大型社会实验”就会继续进行下去。
延伸阅读：
汇率急速贬值 阿根廷首都房租已从4.6万涨至40万比索
宣誓就职不到半个月，阿根廷新总统米莱的“三把火”就让全世界为之震惊：此前阿根廷主动将比索官方汇率贬值54%，然后将18个政府部门关闭了9个。当地时间20日晚间，米莱在电视讲话中一口气又宣布了366项改革措施，其中包括废除300多条阿根廷现行法律。
观察人士认为，米莱推出的“休克疗法”太过迅猛，在短期内给社会经济和百姓生活造成强烈的冲击。据统计，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约有七分之一的房产处于闲置状态，而很多穷人却租不到房被迫露宿街头。这正是汇率大幅贬值带来的恶果。
租不起房的阿根廷人露宿街头
对此，阿根廷大批民众上街游行抗议，一位抗议者说：“国家似乎倒退到了军政府统治时期。”对于这个40%人口生活在贫困线之下、11月通胀率突破160%的国家来说，艰难的日子或许才刚刚开始。
新总统宣布：
国家进入“公共紧急状态”
在20日的电视讲话中，米莱宣布，阿根廷进入“经济、金融、财政、行政、养老金、关税、健康和社会事务的公共紧急状态”，时间将持续至2025年12月31日。
米莱认为，要带领阿根廷从上届政府的巨大危机中走出来，必须要重建国家的法律体系，“把所有压迫性的法律条款重新疏通。”为此，他宣布废除大量“扭曲压制商品和服务供应”的法规，提倡经济自由化，并且设置新的法律方便私有企业更快上市。
米莱宣布国家进入“公共紧急状态”，图为其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对支持者发表讲话（路透社）
米莱还表示，他并不认为此前的失败是因为民族整体素质造成的。“问题不在于厨师，而在于菜谱，那些让阿根廷社会经济失败的想法在全球范围内也普遍存在，我们要做的就是破除这种想法，让自主决策的个体们来掌握经济体系的运行。”
不过，当地媒体报道称，米莱演讲结束后，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各地都能听到一些居民在家敲响锅碗瓢盆的声音，这是阿根廷人表达不满的一种方式。
数万民众上街抗议
年长人士感叹“社会倒退”
在多个社会活动组织的带领下，数万名阿根廷人在20日举行了新政府上台后的首次大规模示威，反对米莱政府大幅削减公共支出的政策。米莱新任命的安全部长上周刚提出了一份维持公共秩序的法案，允许军警阻止示威者举行破坏性的拦路抗议活动，还表示封锁街道的人可能会失去领取国家福利的权利。对此，一些社会组织认为该法案损害了公民的抗议权。
抗议组织领导者表示，这是一场和平动员，他们不希望发生任何类型的对抗和冲突。当天的抗议没有引发暴力事件，但是有小规模零星冲突，有两人因冲突被拘留。
游行队伍的横幅上写着“骗子米莱”“钱应该用于教育，而不是用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等语句。来自布宜诺斯艾利斯郊区的教师卡塔琳娜表示，“公立学校的情况令人绝望。有些孩子忍饥挨饿，饿着肚子去上学。而米莱上台后情况会变得更糟，因为货币贬值后，食品价格会飞涨。”今年11月是前总统费尔南德斯任内最后一个完整月份，阿根廷通货膨胀率高达160.9%，但官方预测2024年的通胀率将达到四位数，创下世界纪录。
一位年长的示威人士表示，他感觉阿根廷社会似乎倒退回了军政府统治下的黑暗时期。
汇率贬值让房东“惜租”
首都约七分之一的住房闲置
阿根廷Cedesu研究中心测算的数据显示，在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总共大约有158.6万套住房，今年有大约22.6套处于闲置状态。这一数字较去年同期跃升14%，较五年前猛增57%。Cedesu研究中心从阿根廷国家能源监管中心获取的数据显示，这些房屋的用电量低于维持一台冰箱运作所需的最低电量，明显已经没有人居住。
36岁的办公室文员列维表示，现在要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租房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一位房屋中介介绍，由于阿根廷比索的汇率贬值速度过快，导致很多房东都不愿意签下正常的租房合同，因为提高租金的速度远远赶不上货币贬值的速度。一些房东要求收美元，但对于中下层普通人来说很难以合适的价格换到美元，只有那些在黑市上“有渠道”的少数人，以及住在阿根廷为欧美企业打工的“数字游民”才有机会用美元租房。
租房者利维说，他之前的租约是2021年签的，今年2月到期，每个月租金为4.6万比索。如今要想租一个差不多或者稍好一点的房间，房租已经上涨到40万比索的水平。利维的月薪为25万比索，如果他在黑市上兑换的话，只能换到250美元，因为过去一年间阿根廷比索兑美元的汇率在黑市上下跌了约70%。无论是用阿根廷本币比索还是去兑换成美元，对于利维这样收入一般且没有过硬“渠道”的普通人来说，要想负担一个像样房间的租金可谓难上加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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