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差点冻死在“发达国家”,钱包被偷、银行卡被锁、手机被禁,遭遇西方社会的“毒打”
前言:我似乎已经忘记上次写这“游记”的日子了,许是两年多前的事。再落笔写这游记的时候,正直南方的梅雨季。我住处成日响着滴答的雨声,推开窗,入目的总是烟波浩渺的江南山水。风情迥异之下,加上岁月消磨了不少的记忆,回忆也就显得斑驳陆离。
上图:“马可波郎游记”的文章、视频曾接连成为网络爆款内容,也成为了很多读者、网友了解西方真实一面的内容窗口。
曾有读者寻到我问这游记如何烂尾了,我如实地说:记忆有些琐碎,心绪难以沉淀,回忆过于斑驳。当然,也还有别处道不清的原因,比如“是有人不让写,写了也不允发,发了也不给大伙看见”——逼死一个作者的灵感,大概就在于毁了他的作品、断了他和读者间的精神联系。
许久了,这氛围于我是痛苦的。如今再执笔写这《马可波郎游记》,故事线算是很难再续上了,所以我做了个决定,就暂且把这个系列的“名”改成《欧行杂记》。余下的,诸位就只管看我想起些什么,由着我自由分说吧。
《欧行杂记19·上》
(1)
我依稀记得那是2016年的最后一天,我和秋搭伙到的维也纳。我们乘的本是白班的列车,但由于奥地利阿尔卑斯山区白日里风雪太大,滞留的时间过久,而无奈选择了最便宜的夜班列车到的这座城。
天刚蒙蒙亮、日子还未探头的时候,我们坐的列车驶出了阿尔卑斯的山区,驰骋在维也纳的郊野。窗外,是被白雪覆没的平原与山包,远处偶尔零落着几座牧场,四野荒芜,只有寒气在升腾,静谧得恰似无人之境。
“你瞧啊,是维也纳,我们终于到了维也纳了”。我站在列车的过道上,激动地垫着脚尖,朝着远处的朝阳与城市的边陲眺望。金色的朝阳只流露了片刻,照得外头的枯树稀疏朦胧。不一会儿的功夫,那朝阳就被冷雾隐住,成了冷艳淡寡的红,浮在天边,若隐若现。只看一眼,便叫人觉得里外通透的寒。站在车厢里的我,摸摸自己身上薄薄的外套,陷入了忧思:呀,大意了,穿少了,这山北的奥地利比山南的意大利要冷上许多的。
车厢里的其他旅客也陆续拢了上来,多是和我们一样来旅行的周边国家的人,有意大利人,有法国人,还有德国人。他们像颇有经验一般,都裹得严严实实。只有我和秋这两个远道而来的“南方人”,冷得有些手足无措。我们那时便在痛恨,那些早年在中国宣传“欧洲暖和”的大师。
“我是真没想到,翻一座山就是两个世界,这头居然这么冷”。睡眼惺忪的秋从车厢里探出头,抱着保温杯取暖。秋说话的时候,口里吐着白雾,那雾气飘得慢悠悠的,要凝结在唇边一般。天,是真的寒。
列车里的实时温度表显示,车厢外面的气温已跌破零下十五度。生平没见过几次结冰的我们,属实有些不知如何应对。所以,也只好是耸耸肩,裹紧了衣服,走一步看一步了。维也纳的囧途,也就此开始。
(2)
在一片朦胧中,列车驶进了城郊的火车站。目光所及之处,铁轨和站台上,结着肉眼可见的白霜。我从车厢里走到站台上,只哈一口气,眼镜的镜片上便朦胧了一大片的雾,全然看不见眼前的世界。我直觉得身子在打哆嗦,然后迅速而来的一阵寒气从袖子、裤管和脖颈处灌入躯体。“哈欠”,还未等脑子反应过来,我就打了个喷嚏,然后傻愣地站在原地,满脑子只恐惧着寒。
但这的寒并不能打消我们的兴奋感,我们拖着行李箱快步走下站台,朝着外头走去。可刚一走到站外的空地,一阵寒风扫过,我们被冻得一激灵,抖着身子又躲回了车站:哎呦呦呦,哎呦呦,可真够冷的。两个不过二十岁的躯体,此时看起来是有八十岁的样子了。
车站里,似乎还躲着另一些和我们一样惧怕寒冷的人,有的是流浪汉,有的是刚下车的旅客,还有一些是来自非洲的难民。我意识到这样出去,我们会冻死在这座城市的,我们必须吃上点足以御寒的食物。于是,我便提议去吃点东西,顺便买件衣服和足够保暖的鞋裤。
但兜转了一圈,我们发现这里啥也没有,只有冰冷的自动贩卖机和还未开门的小餐巴(Bar,类似便利店的喝咖啡的地方),余下就是边上的肯德基了。能吃上的,只有冷的可乐配汉堡、饼干,除了炸翅和薯条,没有热乎的了。
我们最终决定去一旁的肯德基“救急”,一来里头有暖气,二来能吃上些高热量的食物,三来可以凭消费小票在那里上干净的厕所(相比于车站里两欧元每次的公共收费厕所,这种餐馆里的往往干净很多,而且不另外收费)。
我们顶着寒风绕过了一段车站外沿的路,走到了肯德基餐厅的门口。那门口站着几个肤色黝黑的难民,其中一个更像是吉普赛人,他们看起来穿得比我们还要单薄。见我们走来,他们默不作声地簇拥上来,一个个伸着手或举着帽子。他们没有一个张口说话,只用一双双充满渴望的眼睛盯着我们。这种情况在整个欧洲都是寻常的,所以我们知道,他们是来要钱的。
寒风打在我们的身上,让人感觉更加同情眼前的这些难民。许是慈悲感被触发,见不得这样的人间疾苦,我们掏出了身上为数不多的零钱,示意这些苦难的人,去买杯热咖啡喝。他们纷纷和我们道了谢,而后让出了一条路,让我们朝里走。看他们的神色,我们彷如是他们眼中的“圣人”,他们弓着腰,侧着身,点着头,低声说着谢谢,好似有着仪式感一般,微笑着目送我们离开。
进到店里,我们才发现,情况有些尴尬,秋的信用卡不知何时被冻结了,而我在意大利办理的银行卡因短期取现较大被冻结(有时候1000欧元以上的取现行为也会引发冻结)。更为棘手的是,我们为数不多的现金,也不知何时被人扒走,两个人都成了“两袖清风”的可怜人。
我们落魄地躲在餐厅的墙角,把行李和衣物全都检查了一遍,一遍遍确认之后,才接受自己被偷盗了的事实。我们恼气地在那回想,想着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或许,是在车上睡着的时候,那个对门的法国人很可疑”。
“或许,是那个隔壁包间的奥地利人,他总在车厢里踱来踱去”。
“有没有可能,是刚刚那几个像难民一样的人,其中一个像吉普赛人”。
……
我们在那疑神疑鬼,试图通过分析揪出嫌疑人。可很快,我们便冷静了下来。为了不打扰别人,我们离开了餐厅,又回到了车站里。原路返回的时候,我们已经找不到那几个在门口乞讨的“可怜人”了。
一番折腾后,我们似乎已无力顾及冷热与否。只是两个人都想去上个洗手间冷静一下。但当我们走到洗手间门口,两个人又止住了脚步。我们互相望一眼对方,尴尬地苦笑了起来。两个人啥也没说,但都心领神会——零钱都给了那几个“可怜人”,自己没钱上厕所了。现在我俩,身无分文,也是另一种囧途上的难民。
但办法总比问题多。凭借以往的经验,我们知道每一个西方的中大型城市,都会有中国人的身影(有人的地方,就有中国人),我们可以通过网络渠道和当地华人同胞取得联系,以便获得帮助。
这条思路是对的,我们也照这样去做了。但尴尬的是,我们被断网了,是意大利和英国的奸商干的好事。秋用的是英国的电信卡,我用的是意大利的电信卡。因为早就顾虑到国际漫游费很贵(当时欧盟内部还未取消跨国漫游费),且很清楚欧洲的电信运营商有时候就像强盗,所以我们都提前找运营商开通了国际业务,并往号卡里充值了足够半年的“话费”,也算是一笔“巨额备用金”。
可令我们始料未及的是,这些西方的电信运营商,吃相比想象中的还要难看上许多。我和秋全都因为“欠费”而被暂停了服务。也就是说,我们在另一个国家,因为运营商乱扣费,而陷入了“失联状态”。
当时的情况,总结起来就是:身无分文,手机停机,天寒地冻,人间失联。真的,就“囧”到了极致。
(3)
依行程的安排,我们应该到维也纳的金色大厅听一场新年音乐会,或是坐着观光巴士,游览这阿尔卑斯山北多瑙河畔的异域风情,又或者是,寻一个古老的街巷,看看这里的人们,过着怎样的生活。
但一切,都被各种叠加的囧况所打破。在不想惊扰使馆工作人员和被人知道“这两个中国人是倒霉蛋”的情况下,我们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了中餐馆身上——找到中餐馆,就能找到中国人,找到中国人,就有救了。
于是,我们向车站里的过客和工作人员询问附近中餐馆的去处,但多数人都不知道哪里有中餐馆。无奈之下,我们只能打开手机,通过车站微弱的无线网络,在地图上查找中餐馆的位置(当时信号很弱,只能断续使用地图功能,无法发送信息或查阅网页等)。经过一番搜寻,我们终于找到了城北的一家餐馆。
我们看着地图上的信息“脑补路程”——因为信号不足以为我们估算时长和路线,我们便依着在意大利小城里生活的经验,寻思着这路并不算远,走几步路便到了。所以,我们大胆地走出了车站。当时我们的想法是:估摸着也就几十分钟到一小时的路,走走便到了。
可事实上是,维也纳是欧洲屈指可数的大城市之一,我们以为的那一小段路,在隆冬的天里,足够走废半条腿。
在并不知情的情况下,我们上路了。没走出多远,就连车站的微弱无限网络,也断了。我们,彻底“失联”在维也纳那近乎无人的街头,迷失在那白茫茫的冻雾之中。
不知是因为年轻时的勇敢,还是囧事太多被迫释然,我们竟毫无悲苦之情。甚至觉得有些欢快,在寒风中蹦跳,在无人的异国街头歌唱。我们甚至不觉得情况很糟,除了冷些,除了饿些,除了联系不上熟悉的世界,其余似乎并无异样。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4)
当时,我们这两个来自中国南方的娃,根本就分不清东南西北(认路的时候不分东西南北,在中国南方比较常见)。于是我们就照着地图和太阳打照的方向,胡乱地在寒风中推测天南地北的方位。几番操作下来,两人彻底迷失在维也纳的街头,甚至连方才出来的车站都找不到了。
“我是谁,我在哪,我该怎么办”,这是我当时的真实心里活动。
处境如此窘迫,那就路上找个人求助吧?可这节日里的欧洲城市许多都一个萧瑟样,街头半日见不到一个路人。更何况,是这寒风呼啸的时节。而且,我们也的确自出车站以后,就没有见过一个活人,彷如空城。唯一能让人感觉还是人间的,是那偶尔疾驰过去的车辆,但这也只是偶尔。
那就打一辆出租车过去?可这欧洲的城市街头,打车属实是难,要打电话预约才喊得到车。不说这街上近乎找不见出租车的问题,就连出租公司的电话都没有,就算有,手机也用不了。所以总结:天要绝人。
出租车找不到,那就坐地铁或公交车去?可这身无分文的,又不知道坐几路、到哪一站,坐了也寻不到方向,没准还要被逮着说“中国人逃票”,罚我们款呢……更重要的问题是,我们似乎走了一条没有公交车途经的路,也未曾找见地铁。只远远地看着有几辆没有停下的、不知去往哪个方向的轻轨,哐当哐当的离去。
所以,于那时的我们而言,照着地图走,是最保险的了。而且,这样似乎也能寻到另一番的旅途滋味。
(5)
旅途虽然充满了各式的糟乱问题,但并不影响我们的心境,也不影响维也纳这座缭绕音乐的多瑙河之城。金色大厅我们自然是去不成了,但只要心中有热爱,便四野都算是金色大厅了。于是乎,两个不知自己身在何方的中国青年,一边疲累地在维也纳街头“远征”,一边用青春的激情歌唱着人生。
我们唱了《喀秋莎》《黄河在咆哮》,也哼着《Ciao Ciao Bella》,偶尔也来几首《Amore mio》一样的情歌。总之,都是些温情的、欢快的、激昂的歌曲。身子虽然冻得萧瑟,腿脚虽已无知觉,骨头虽然寒得刺痛,但我们的灵魂是温暖和活泼的。我们面带微笑,有节奏地踱步或蹦跳,兴致上头的时候,也会在路边的残雪里,踩上自己的脚印。
“冷不算什么,心够热就耐得住”。这是当时的我,真实的想法。
在不知前途如何的情况下,我们误入了一团朦胧的冻雾。缥缈的雾气冰晶在空气中弥散,使得眼前的画面有了幽静的色彩,灰蓝的色调里藏着冻人的迷茫,枯木在两侧延展,点缀出了寂寥的美感。荒芜、空涣、无尽,颇有一种寒凉之美。确乎又有些孤寂之意,四野除了黑灰的路、枯黄的树,便只剩下了灰茫茫的冻雾和迷了路的我们了。
这团“冻雾”近乎要了我们的命,腿脚近废。误入这团冻雾及其后来发生的一切,足够让我们铭记一生,毕竟是余生不再愿意经历的苦境了。至于后续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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