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污受贿为什么不能取消死刑？

2021年1月，华融原党委书记、董事长赖小民被执行死刑;3年后的今天，华融原总经理白天辉以受贿罪被判处死刑，注意是立即执行，白天辉的受贿金额为11.08亿元，低于赖小民的17.88亿元，但已经非常惊人了。

小镇跟法律打交道有些多，这事儿引起了一些刑法学家的强烈不满，认为判处死刑是对生命权的践踏，不符合人道主义精神，不符合现代法治精神。

小镇没有法学科班背景，所以现实中直接对阵法学专家显然不智，毕竟看懂他们动辄大几十个字、没有标点的“法言法语”都有些费劲，所以就在网上聊聊了。小镇尽可能保持客观，但因为自身立场所以难免对“废死派”有一些“阴阳”“冷嘲热讽”，还请见谅。

先说明三点：

第一：死刑的范围。一般大家认为死刑特指立即执行，不认为死缓是死刑，但从法律角度讲，死刑立即执行、死缓后改判无期或有期徒刑以及《刑法修正案九》新增的不得减刑、假释的终身监禁，这都属于死刑。

所以国内法学界呼吁的“废除死刑”，不仅仅是要求废除死刑立即执行，也包括死缓。

第二：法学界对于是否废死争议也非常大。所以不要觉得“废死”派声势很大，其实很大程度上正是因为其观点得不到官方的认同，所以才更愿意发声，希望通过公众舆论进行施压，但民众并不支持，所以对民众颇有怨念。

第三：目前废死的焦点之一是贪污受贿。因为自从几个刑法修正案连续废除死刑罪名后，在非暴力的经济犯罪领域，贪污受贿罪已经成为最后的死刑罪名，而且这也是民间特别关注、特别要求坚持死刑的罪名，而且对贪官严惩，也是中国自古以来的传统，这一关不攻克，后面针对故意杀人、强奸、放火等暴力重罪的废死就更难搞了。

顺便说一句，另一个废死的攻坚罪名是“拐卖妇女儿童罪”。

不过也有猛人追求“一步到位”，直接呼吁取消一切死刑，认为哪怕有凶手杀了几百几千几万人，作为人类也无权剥夺同类的生命;还有更狠的，认为别说终身监禁了，就算死缓改判无期然后最短情况下执行有期徒刑十几年，那都是非常不人道、残忍冷酷的刑罚，认为应当充分尊重人的价值，哪怕是一个死刑犯。

现实中对应的最终极体现，是挪威“7·22惨案”，凶手在135分钟造成85死300余伤，基本全是孩子，这名杀人狂最终判刑21年，但即使是被害人的父母也要求对凶手要人道主义，甚至坐牢也得有工资。

法学界支持“废死”的核心理由有三：

指能够写在论文里、公开讲的核心理由。

一是认为人类社会进步，捍卫人道主义，认为人类不应该剥夺另一个人的生命，哪怕这个人杀人无算。

二是认为死刑根本不能遏制犯罪，属于毫无意义的暴力。

对这一点，小镇并不认可，简单介绍下美国废死运动中的争议(扩展阅读《2024年大选的胜利者，不是拜登也不是特朗普》，废死是自由派的标志)。1972年美国联邦最高法院在Furman v.Georgia案中止了死刑，但之后暴力犯罪迅速飙升，民众强烈要求恢复死刑遏制犯罪，于是在汹涌的民意压力下，1976年美国联邦最高法院在Gregg v.Georgia案中重新确认死刑合宪。

之后美国大多数州慢慢改用不得假释的终身监禁替代死刑，原因是废死和支持死刑的民意都很强烈，最终发现如果用不得假释的终身监禁替代死刑，能够大幅降低民众支持死刑的比例，说白了只要这个人永远不能离开监狱，本质上也就死了。至于剩下的少数几个没有用终身监禁替代死刑的，是因为仍然坚持死刑。

参考美国做法，我国在刑法修正案九中针对贪污受贿者专门设立“不得减刑、假释的终身监禁”，所以小镇有个疑问：

某些刑法学家认为死刑不能遏制犯罪，那么如何解释美国的做法?美国是不是也错了?

三是认为生命一旦剥夺就无法挽回，哪怕万分之一甚至万万分之一存在错判，哪怕这个凶手杀了100个人，但就是有1个人不是TA杀的，就算不影响执行死刑，那也是无法挽回的错误。

小镇看到了一位法学教授令人震撼的言论，原话是“一个理性、文明的社会，在飘渺虚无的死刑威慑与错杀无辜的惨痛代价之间，宁可放弃前者，也要阻止后者成为现实”。

至于明面理由之下，是否存在不方便说的真实理由，小镇就不得而知了，也不多做揣测。

推动贪污受贿罪免死的主要做法和理由

仅列举小镇所知比较主流的。

做法一：循序渐进拆解式。

目前刑法虽然调整了很多次，但是贪污罪和受贿罪虽然罪名分立，但是量刑标准合一，于是有的法学专家认为应该区别对待，原因是贪污的社会危害性明显小于受贿罪。

理由是：贪污只是贪婪，是监守自盗，一般不会造成人身伤亡后果，而受贿后会滥用职权或者玩忽职守，是钱权交易，会带来次生犯罪，进而造成重大人身伤亡，因此认为按照“罪罚相当”原则，贪污罪的后果理应低于受贿罪，先取消贪污罪的死刑，之后再取消受贿罪的死刑。

对此小镇有一个疑问：

按照现行刑法，对于贪污罪有若干从重情节，其中之一是“贪污救灾、抢险、防汛、优抚、扶贫、移民、救济、防疫、社会捐助等特定款物的”，

如果贪污了防汛工程款，导致大坝溃堤，是否造成了人身伤亡后果?曲婉婷的母亲侵吞下岗职工遣散费，导致数百个家庭面临困境，又算不算造成了人身伤亡后果?

二是认为判罚没有遵守“少杀、慎杀”的刑事理念，仍然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老一套。要求贪污受贿的犯罪嫌疑人必须放弃合法的抵抗，对犯罪事实全盘托出、甚至还要举报他人，认为这就侵犯了犯罪嫌疑人的合法权利。

现实中是否有重大立功表现，是贪污受贿犯免于一死的关键。比如受贿10.4亿的张中生，一审判处死刑立即执行，二审改判死缓，就是因为“涉案赃款赃物大部分追缴，其积极检举他人重大受贿犯罪线索，构成重大立功”，而这次华融白天辉一审说虽然有立功但不足以免死，还是判了死刑立即执行，但理论上还是有可能改判死缓。

法学专家们认为，罪犯想要减轻被惩罚的程度，这是人之常情，不能逼着罪犯为了免于一死而“被迫”招认更多犯罪事实、又或者举报检举其他罪犯，认为这不符合现代法治精神。

三是认为贪污受贿属于职务犯罪，并不是最严重的犯罪行为，不应该判死刑，需要与国际接轨。

这里需要专门强调一点，支持与国际接轨的比较多，但也确实存在合理性，比如贪官往往潜逃国外，而现在国际上确实废死是主流，而引渡有一个基本原则“死刑犯不予引渡”，所以如果要判贪官死刑，那么所在国就会拒绝引渡，这就增加了追逃的难度。

因此也有不少法学专家认为从惩治贪腐、避免逍遥法外的现实角度，有必要进行妥协，所以支持废除死刑，但这一派往往支持用“不得减刑、假释的终身监禁”进行替代。

四是从法理上质疑终身监禁的合理性，认为涉嫌违宪。认为这是人为增设了一种新的刑罚，在一个法条里同时存在可以减刑、假释的无期徒刑，跟不可以减刑、假释的无期徒刑，存在矛盾，不符合刑法理念。

最后再谈一个让小镇觉得特别逆天的一种言论，有的法学专家认为不能过分迁就民意，老百姓没做好废除死刑的准备不能成为政府消极废除死刑的理由，要求政府应该主动引导民意，让民众充分认识到死刑的缺陷和不足，认清死刑不能抑制犯罪，也不能以残酷的终身监禁去替代死刑。

令小镇大开眼界的是，还拿“白银连环杀人强奸案”举例，说不能因为老百姓觉得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就把凶手杀了，要求政府应该充分引导民众认识到，不杀不代表对罪犯的放纵，还建议要广泛宣传聂树斌案，让民众深刻认识到一旦错杀别无挽回。

只是小镇有些奇怪，这位法学专家一直说的是贪污受贿应该废除死刑，怎么就突然拿连环杀人强奸这种重暴力犯罪举例?贪污受贿存在错判的概率有多大?作为法学家理应有基本的逻辑思维能力，不能玩诡辩。

当然，当前在贪污受贿判决中也确实存在问题和不足，就拿是否执行死刑来说，量刑存在地区化差异，法官自由裁量权太大，而且没有明确的贪污受贿多少钱就死刑立即执行的标准线，而从过去判例梳理，从十万到十几亿范围太大了。

不过对于这类问题，属于可以理性探讨的范围，未来也会更多用永远坐牢的终身监禁取代死刑立即执行，这也是综合考量下最优解了，与其让那些贪污受贿者因“死刑犯不予引渡”逍遥海外，倒不如现实点。虽然也可以协调，比如赖昌星引渡后仍然判处死刑，但是协调流程太长、难度太大，而且也要在其他方面妥协。

最后，小镇有一个“诛心”之问，针对支持废死的法学家们。

小镇一直认为，如果能够知行合一，认为要坚持人道主义，就像挪威“7·22惨案”中孩子惨死的父母，别管人家是不是所谓的“圣母”，但哪怕自己的孩子惨死，也反对判处凶手死刑，还要求对凶手要人道主义，捍卫凶手的合法权益。对这样知行合一的人，不认同其做法，但保持充分尊重。

中国支持废死的刑法学家们，能不能拍着胸口说，哪怕有人杀了他的至亲(们)，而且以非常残忍的手段，TA是否也能坚决捍卫凶手的利益，甚至仍然认为哪怕判处10年监禁也太重了?并且愿意在这名凶手释放后，能够承担起引导TA向善、重归社会、不被歧视的责任?

大家觉得有多少支持“废死”的刑法学家能够做到?还是说TA们只是有把握自己不会成为受害者?

微信扫一扫｜长按识别，进入读者交流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