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枪女匪陈大嫂的真真假假
双枪女匪陈大嫂,已有数不清的文章给予了浓墨重彩的描述,也有数不清的电影电视剧给予了目不暇接的演义,按说用不着我再写什么,但我这人有个毛病,即对于历史类文章,总喜欢鸡蛋里挑骨头。今天写的这个,可能有点不太一样,希望看了以后别扫兴。
陈大嫂是如何为匪的,还是简要介绍一下:
陈大嫂名程莲珍,乳名笋妹(有文章说其乳名伊妹,有误)。生于1921年,贵州省长顺县广顺乡朝摆村人,布依族。1942年21岁时,被本县水波龙乡板沟寨大地主(年收田租30万斤)陈正明收为二房。后来江湖所称的陈大嫂即由此而来。这已是她第二次嫁人,第一次婚姻情况失考。嫁与陈正明后生有一女,前几年还健在。
1946年,陈正明病亡。其家产被同族觊觎,竟致组织武力掠夺。程莲珍长得婀娜貌美,但内心坚强,且善笼络,遇族人聚众持械来攻,便率家丁与之相抗,勇敢能战之名遂传扬开来,乃至被传成手使双枪,百步穿杨。
虽然屡次率家丁击退同族人的掠夺,但毕竟是二房,又是孤儿寡母,长久下去不是个事。不久之后,为寻靠山以保财产与性命,就攀上了曾是国民党军营长的惠水县白日乡乡长、同为布依族的罗绍铨。程看中了罗手中的兵和权,罗看中了程的家产与美貌,二人一拍即合,很快发展成暧昧关系。后程又与罗绍铨的弟弟、国民党军副官罗绍凡公开同居。依仗罗氏兄弟的庇护,程莲珍得以地主婆的身份,长年住在县城的房子里,坐享收租渔利。
贵州解放后,罗氏兄弟继续追随国民党,上山为匪,程莲珍亦裹挟其中,还被任命为“黔南反共救国军” 的副总指挥, 与解放大军周旋对抗。从那时起,陈大嫂成为黔南长顺、惠水一带著名的匪号。
1950年11月10日,贵州军区剿匪东集团指挥部“长(顺)紫(云)惠(水)铁壁合围”的战斗打响。经25天战斗,全歼匪“贵州人民反共自卫救国军”,俘获其总司令曹绍华、第一师师长曹家儒、第五师师长曹玉清等208名,击毙“贵州人民反共救国委员会主席兼总参谋长”马启忠、第四师师长宋绍文、参谋处长苏作雄等125名。
全歼了那么多个师,怎么才总共毙俘333人?这一方面是匪众大面积地溃散了,另一方面也要知道,解放初对抗人民解放军的政治土匪,多是虚张声势,把番号叫得很大,实力则很小,很多的军长呀师长呀总司令呀,手下往往不过百八十人。
“长紫惠铁壁合围”基本结束后,虽然匪大部就歼,但仍有部分匪首漏网,其中就有“黔南反共救国军”副总指挥罗绍铨、陈大嫂,另有“新89军”军长郑鸣鹏、“新8军”军长郑英虎、匪广顺县县长李海庭等。
大规模的集中剿匪行动转变为分片包剿后,1950年12月,匪“新89军”军长郑鸣鹏被围堵在广顺县海马塘的一个山洞里,畏罪自杀。同月,匪“新8军”军长郑英虎被俘获。1951 年初,匪广顺县县长李海庭被活捉。
1950年11月9日至11日,我剿匪部队发现并围攻罗绍铨、陈大嫂股匪,将其位于九龙山岩脚寨东北约三里处的提篮洞摧毁,但罗氏兄弟与陈大嫂潜逃未获。
又过了将近一年,1951年秋,得情报后,贵阳军分区警备营一个连、侦察营一个分队、长顺县警备营两个区队、惠水县警备营一个区队,以及长、惠地区的民兵千余人,在长、惠交界处搜捕罗氏兄弟和陈大嫂。该匪负隅顽抗。交战中,我牺牲5人,负伤6人,造成较大损失,而战果不佳。虽歼匪一部,但匪首罗、陈等再一次漏网。
又过了一个月后,农历10月,再次获得罗陈匪的行踪,遂进行围捕,于九龙乡岩脚村东6华里之马脚山顶朝天洞内,击毙罗绍铨。陈大嫂、罗绍凡则又一次漏网。
1952年8月,隐姓埋名潜逃至贵阳的罗绍凡落网。陈大嫂仍然下落不明。
9月,龙里县公安局接上级通报,陈大嫂可能藏匿于该县境内,遂决定抽调精兵强将,组织一支短小精悍的飞行追捕队。追捕队以公安局侦察股长赵化一为首,军分区一个李姓侦察参谋和长顺县警备营班长陈凤美等参加,全部换穿便衣,暗藏驳壳枪,其任务就一个,将陈大嫂捕获归案。
所谓飞行追捕队,其实并没有飞行器,连自行车都没有,有的就是一副铁脚板。这还是沿用抗战时华北敌后的说法。飞行,即快速行动的意思。长篇小说《烈火金钢》中的飞行侦察员肖飞,就是这个情况。
追捕队组成后,很快便得到情报,贵阳市郊区的二戈寨,有一长期与黑道厮混的女人龙三奶奶,可能知道陈大嫂的行踪。追捕队根据这一情报,立即赶到二戈寨,将龙三奶奶捉获。经审问得知,陈大嫂已经化名嫁给了四方河的农会委员班永华为妻。
追捕队马不停蹄赶到四方河,找到班永华家,却得知,班永华的这个漂亮媳妇,已经不辞而别,不知去向了。
追捕队再次提审龙三奶奶。在严厉审问下,这个老奸婆才又交待,陈大嫂被她做媒又嫁给了混子场乡她自己的亲侄子龙德温。可待追捕队赶到龙德温家后,才又得知,这女人嫁给他没几天,于10月16日便跟贵定县水田坝毛栗寨的韦汤粑出走,不知去了哪里。
追捕队又马不停蹄赶到了毛栗寨找到韦汤粑,从其嘴里获知,这女人经他手又嫁到了龙里县大新乡革老铺,至于嫁给了谁他也不知道。
1953年旧历正月初六,追捕队赶到了大新乡。考虑是新解放区,队员们没有暴露真实身份和意图,而佯称是民族工作调查组,前来调查《婚姻法》的执行情况。从乡婚姻负责人那里得知,该乡革老铺韦万书家,新娶了一个媳妇,虽然是过婚嫂(有婚史),但长得特别漂亮,只是催促了几次,一直没来进行婚姻登记。该负责人详细描述了这女人的身高和长相。因程莲珍有着那个地区那个年代少有的身高和绝色的容貌,大家一听,就基本断定此人必是陈大嫂无疑。
追捕队当晚赶到革老铺,制订了抓捕方案,在当地民兵的配合下,很快将韦万书家重重包围起来,寨子的各个出口也埋下伏兵。
待一切准备就绪,追捕队员悄无声息冲进了韦万书家。进屋以后,遍搜各个角落,却只有韦万书一人端着个碗在吃饭。陈凤美用枪比着韦万书,小声但威严地问:“你老婆在哪?”
老实巴交的韦万书被吓坏了,饭碗掉到了地上,好半天光张嘴说不出话来。追捕队员改用缓和的语气再问,韦万书才回答,说他老婆去韦国俊家吃饭了,一会就要回来。
得知陈大嫂并没有离开村子,大家欣喜若狂,对韦万书交代了政策后,押出了屋子交给民兵看管。追捕队员在韦万书家门口的大树下埋伏起来,守株待兔。
约半个小时后,暗夜下,一个身材苗条高佻的女人,手中握持一件看不清形状的什么东西,向着韦万书的家中走来。
她似乎闻到了什么,走进院子后,没有进屋,而是停下脚步,迅速环视了四周,然后转过身子,又向门外走去。
见此情景,陈凤美不待她走出院门,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扑了过去,先是打掉她手中拿着的东西,然后用力抓住其手臂反扭过去。赵化一、李参谋等几乎就在同时也一跃而起,疾速上前,几人合力将其按倒在地,反剪双臂捆绑结实。
陈凤美捡起从那女人手中打落的东西,原以为是手枪,却发现那不过是几块豆腐干。
“陈大嫂,我们就是来逮捕你的,你被捕了。”赵化一亮明身份,对她说道。
毕竟不止一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五花大绑的她并不十分慌张,而是假装无辜地说道:“你们认错人了,我男人姓韦,不姓陈。”
陈凤美用手电照了照她,又往自己的脸上照了照,说:“笋妹,你总该认识我吧?”见她仍然不承认,陈凤美又说道:“你当家的过世,我在你家吹了一个月的坐堂,你忘了?”
原来,陈凤美与陈大嫂的前夫陈正明同乡。参军前,陈凤美在种田之余,还参加当地专门服务于红白喜事的鼓乐队挣钱糊口。陈正明丧事期间,陈凤美在其家中吹了整整一个月的唢呐。陈大嫂早就认识这个棒小伙子,这时只是因为天黑,一下没能看清楚。
见不能再隐瞒,这女匪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这年,她32岁。
接下来的故事,就用不着我再罗嗦。陈大嫂是如何被游街,如何被公审,又是如何被毛主席刀下留人,给予特赦,与此相关的网络文章已经是铺天盖地。
但我还要说一点的是,这个传说中的双枪陈大嫂能手使双枪百步穿杨,可能只是个美丽的传说。也就是说,她可能并不会手使双枪,至少不能百步穿杨。
被特赦后,剿匪小分队多次利用她的影响力,对仍然盘踞在大山中的残匪劝降。她也的确很卖力,经常对担心投降后被杀的土匪现身说法,“我这么罪大恶极,毛主席、共产党都给予宽大了,你们主动投诚,还怕什么呢?”在她的参与下,很多土匪解除了顾虑,放下武器,下山投降。在这方面,她的确是立功赎罪了的。
在一次随剿匪小分队围剿残匪途中,小憩时,小分队的胡俊半开玩笑地对她说:“程莲珍,大家都说你会两手打枪,咱俩比试一下,看谁打得好。”一边说,一边将驳壳枪向她递过去。她却连忙摆手说:“我不会的,我不会的。都是大家讲我如何如何的。”
她这样说,我猜一种可能是她以自己俘虏和罪犯的身份,不敢接枪;一种可能是想努力把自己扮成一个不会打仗的弱女子,以减轻罪责;还有一种可能,则是她真的不会打或打不好。
说到这想多说一句,多年以来,那些流传于地摊和网络的双枪女将,像什么双枪黄八妹呀、双枪吕凤斯呀、双枪赵洪文国呀、双枪陈联诗呀等等,有一个真的没有?谁有本事就把相关的史料拿出来,反正我是找不到有过这样的记载,一个也找不到。
程莲珍对党和毛主席的感恩之情是一点也不假的。据说在毛主席逝世后,她在自己家中摆设了灵堂,几天几夜长跪不起,不吃不喝,数次哭晕了过去。
1998年10月21日,程莲珍因病离世,终年77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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