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凡:《浴血荣光》:只有弄懂为何失败,才能将革命带向胜利

作者:肖凡 来源:红色文化网 2025-08-03 37

只有弄懂为何失败,才能将革命带向胜利

——评陈力同志新导电视剧《浴血荣光》

肖  凡

肖凡:《浴血荣光》:只有弄懂为何失败,才能将革命带向胜利

陈力导演在电视剧《浴血荣光》中实际为自己设置了一道近乎苛刻的命题,即:如何让一段被教科书简化的历史,重新长出历史的疼痛感与呼吸声?

广大世人和史学家、理论家早已习惯了将党的历史描述为从胜利走向更大的胜利,在提倡树立“四个自信”的新时代,陈力同志没有简单采用传统革命历史题材的“高光滤镜”,而是敢于用一部40集电视剧的重大篇幅来描述这段“从失败走向胜利”的党史,以近乎残酷的诚实,将镜头探入1927年至1935年间中国革命历程那段用血与火写就的历史,这种勇气和自信是令人敬佩的。

陈力导演一直是反高潮叙事者,近些年,她把“失败”作为主角。这不能说是她史观不正,我的理解是像毛主席所说那样,我们共产党人是靠总结经验和教训起家的,尤其是失败的教训。老人家曾说,什么《毛选》是我的,那是人民的,是无数烈士的血和牺牲凝结出来的。我想陈力导演想通过《浴血荣光》表达的也是这样。

《浴血荣光》打动我的有以下几个场景。

第一个场景,全剧以四一二反革命大屠杀开场。这不是简单地还原历史暴力,而是把这场屠杀设置为一个“原点时刻”,让整部剧的叙事、人物和主题都从这个“伤口”里生长出来。

1927年的血案宣告了大革命失败,也宣告“温和革命”幻想的破灭。镜头用近乎残酷的高清细节把白色恐怖推到观众眼前——街头枪声、少年报童被刺、进步学生被处决,都是在诉说:没有退路,只有武装斗争这一条路了。因此,屠杀不仅是一段史实,更是中国共产党“枪杆子里出政权”这一历史逻辑的催化剂。

毛泽东出场的第一场戏,是在武昌农讲所给学员分析“四一二”后的局势;同一时刻,徐特立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被枪杀于长沙车站。它告诉我们,理论诞生于尸骸之间,信仰必须在炼狱中淬火。此后所有人物——上至领袖,下至普通战士,都被放进这个“淬火池”里重新锻造。

当镜头从尸横遍野的街道切到南昌起义前夜那群年轻人磨刺刀、写遗书时,观众会本能地把前后两种画面拼在一起:正因为有过那样的黑夜,才有后来舍身点燃的火炬。这种由恐怖到昂扬的情感落差,让观众在“临界体验”中理解革命者为什么“非如此不可”。

第二个场景,上井冈山之初,毛泽东带领队伍去号召佃农起来反抗地主,遭遇了农民的怀疑。他们害怕地主,更害怕地主手里的武装,别说分得土地了,就是地租少一些,年景好一些,收成多一些,就算是祖宗积德了。当毛委员问佃农,要是把地主的地契烧掉,土地分给你们,你们有了自己的土地呢?一位佃农说,你可不要乱讲话,让他们家丁听到,先要打我们几十棍棒,再去坐牢。他们拿枪的,几百号人,连袁大王(袁文才)都不敢招惹他们。于是招呼众人要去做工,众人起身打算离开。

如果此时面对佃农的是一般的马克思主义书呆子,掉起书袋,背上那么几句《共产党宣言》和《资本论》的原句子,我想佃农兄弟们理都不会理他。幸好彼时彼地站在那里的毛委员不是掉书袋的书呆子,他有一套佃农兄弟能听懂的接地气的马克思主义,也就是被王明等人嘲笑的“山沟里的马列主义”。这些话看着糙,但是能听进佃农兄弟们的心里。

战士们说,地主有枪,毛委员的队伍也有枪,我们是为穷苦人拿枪,打倒土豪劣绅。在井冈山上,毛泽东把一句最朴素、最带烟火气的口号——“打土豪,分田地”——喊成了中国革命的第一声春雷。这六个字看似简单,却像一把火镰,一下就把千百年来被压在租佃、债契、祠堂、保甲制度下的亿万农民点着了。

1928年,《井冈山土地法》第一次把“分田到户”写成了法律条文:按人口平分,抽多补少,抽肥补瘦。农民拿到的不只是一块地,而是“生路”!再也不用交七成租,不用典押儿女。当红军战士把写着户主名字的木牌子插进田埂时,很多老农当场跪下,把牌子当神主牌供起来,那是他们第一次成为“人”。

第三个场景,毛泽东和朱德的关系经历了一场“悲欢离合”,两人因红四军组织建设问题产生了意见分歧。作为政治部主任的陈毅从中调停未果,深夜朱德、陈毅去找毛泽东,三位领导人深夜并肩吟唱《国际歌》。这一笔为电视剧加入了高度浓缩的象征意味。

用“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的歌声把失败的队伍重新凝聚。朱毛不和,部队就会失利,这使南昌起义余部意志溃散,秋收起义部队也减员严重。朱毛红军要想活下去,唯一的办法是把“两股绳”拧成“一根索”。朱德、陈毅深夜在昏暗的油灯下找到毛泽东,本打算一同休息,却不曾想一说话又要开始争吵,明明大家都是为了革命,意见却始终无法统一。吵到最后,三人裹着被子,默契地开口唱起《国际歌》。音乐在这里充当了“组织语言”,用歌声完成了对人们的政治整合,比任何书面命令都更具凝聚力。

《国际歌》把个人信念升华为集体信仰。接连的失利,让革命队伍第一次对“红旗还能打多久”产生动摇。歌曲选《国际歌》而非任何军乐,正是要把“为穷人打天下”的阶级使命再次钉进每个人的骨头里。歌词里“饥寒交迫的奴隶”、“要为真理而斗争”与眼前的残兵败将形成镜像,唱的人越狼狈,歌词越像誓词。毛主席后来把唱《国际歌》正式列入入党仪式的原因,大概于此。不知是否是刻意安排,本剧在这把这一制度回溯到朱毛陈三人合唱的瞬间,歌声就是流动的党旗。在这里,国际歌不是背景音乐,而是把个人生死和时代洪流拴在一起的精神缆绳。

第四个场景,当“伟人”回到“同龄人”。31岁的王仁君出演29岁的毛泽东,最动人的不是慷慨陈词,而是三处“沉默”:秋收起义后夜行军,他听见后面有战士掉队,回头却只见黑暗,他张了张嘴,最终没喊出口令,只是把手里的火把往后递了递;血战湘江时,他与博古、李德大吵,吵到拍桌子依然没用,最后哑然,用噙满泪水的双眼,无奈地注视着博古、李德;遵义会议后,在行军队伍中,他跟同志们一起,大步流星,眼神坚毅,走向远方。这三处沉默,比任何台词都更接近伟人作为“人”的脆弱与负重,但又展现出伟人超越常人的坚毅和成长。

王仁君演的毛泽东之所以被观众普遍叫好,核心在于“去神化”。他先把伟人还原成一个有血有肉的青年,再把那团火一样的信仰重新点燃。他拒绝“端着”演,把伟人演成“邻家大哥”。他是会蹲在河边洗衣服、手忙脚乱给娃换尿布、被杨开慧“怼”得哑口无言的丈夫;他是当工人代表质问“革命到底为了谁”时,他眼神一沉,从意气风发到反思自省的青年领袖;他更是意志坚定,为了真理坚持斗争的军事指挥家。没有口号式的伟光正,反而更可信。

总之,王仁君把毛泽东演“小”了,却让观众第一次真切地感到这个“大”人物当年是怎么一步步从湘江边的青年,变成星火燎原的领袖。这份“小中见大”,正是他区别于以往特型演员的最大优势。

《浴血荣光》的结尾没有采用常见的“三军会师”的欢呼场面,而是定格在遵义会议之后,队伍继续向前跋涉的留白中。这种克制的收束,恰恰在说,胜利从来不是终点,我们将永远革命下去!当我看完这部剧,耳边仿佛还回荡着:“我们今天的路,是为了让你们明天不用再走。”这不是胜利者的宣言,而是革命先烈的嘱托。

在这个意义上,《浴血荣光》是一封写给所有“未竟理想”的情书——它告诉人们,共产党人最宝贵的品质是实事求是,只有实事求是,正视失败和失误,才能像当年的红军一样,经过挫折和反思,才形成以毛主席为核心的正确领导集体,领导革命才能从失败走向胜利,从胜利走向更大的胜利。

(作者系红色文化网主编、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社会主义研究中心特邀研究员、中国通俗文艺研究会理事、昆仑策研究院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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