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宽澄：从侵华日军到加入中国共产党的日籍八路军

艰苦卓绝的抗日战争不仅改变了亿万中华儿女的命运，也令不少日本人的人生道路发生了重大转折。小林宽澄就是这些日本人中的一个。2005年，在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60周年大会召开的前夕，他在中国度过了自己的86岁生日。回首往事，他感慨不已：“60年前，我还只是一名二十五六岁的青年人。从1941年被俘到1955年回日本，我在中国经历了很多事情。”

从侵华日军士兵成长为八路军战士

1919年9月2日，小林宽澄出生在日本群马县一个住持家庭。1939年，通过僧侣律师考试的他原本可以子承父业，娶妻生子，过着富裕的生活。然而，一纸征兵书将他送入了兵营，成为一名侵华日军士兵。1940年初，小林宽澄随华北支那派遣军第12方面军畈田部队来到中国山东省青岛市，后被分到山东潍坊的新兵教育队受训。经过大约半年时间的思想教育和军事训练后，他成了侵华日军的一名轻机枪手。

1941年6月的一天凌晨，小林宽澄所在部队在山东省牟平县遭到八路军的伏击。情急之下，他扛着轻机枪和另一名弹药手朝着一座没有八路军的山上撤退，但始终未能逃脱八路军战士的追击。眼看突围无望，长期受到日本军国主义影响的小林宽澄决定用手中的轻机枪自杀。然而，由于泥沙松软，他扣下扳机时脚底一滑，致使枪身发生了轻微的晃动，子弹没有打中脑袋，只是擦破了头皮，最后他晕了过去。是日中午，苏醒后的小林宽澄发现自己被几名八路军战士包围住了。八路军战士用日语平静、温和地对他说：“八路军不杀俘虏，优待俘虏。”不过，当时的小林宽澄并不相信这一点。

被八路军俘获后，小林宽澄依旧没有放弃自杀的想法，好几次挣扎着想沉河自尽，但都被八路军救起，得到妥善的医治和优待。于是，他决定转换计策，改变抵触情绪，假装老实，甚至还自学汉语，以为能找到机会逃回日军部队向他们汇报八路军的情况打基础。然而，在跟随八路军转移的过程中，小林宽澄目睹了许多中国村庄被日军烧毁，无数村民遭日军杀害，内心感到愧疚和不安，思想悄然发生着变化。不久，他被送到延安日本工农学校学习。在那里，他进一步深刻了解到这场由日本军国主义者发动的侵略战争的性质，以及其给中国人民带来的苦难，并认识到八路军才是正义之师，日军则是可耻的入侵者，只有跟随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八路军前进，才能使两国人民从日本军国主义的蹂躏中解放出来。因此，1941年9月18日，在延安学习了一段时间的小林宽澄加入了八路军，走上了反对战争、呼唤和平的道路。

优秀的对日反战“宣传兵”

小林宽澄加入八路军后，参加了一个名叫“日本士兵觉醒联盟”的反战组织，成了一名“宣传兵”，担负起对日本官兵作反战宣传的任务。1942年和1943年，他先后两次来到山东省新泰县龙廷区，在距离日军据点只有三四百米的地方对日军官兵进行反战宣传。

小林宽澄的喊话内容主要是以一个曾经的侵华日军身份劝说据点里的日军不要再继续支持这场侵略战争。他的每一次劝说都充满真诚，有时还会在喊话过程中给据点里的日军唱日本民歌《樱花谣》，以唤起他们对家乡和亲人的思念，停止在中国的罪恶行径。此外，他还在“日本士兵觉醒联盟”胶东支部成员带来的袋子上印上图案，在袋子中放进烟卷、糖果和一些宣传第二次世界大战形势的小册子，将它们作为反战宣传品设法送到日军据点。为了确保安全，小林宽澄的这些工作几乎都是在夜里进行。但即便如此，由于距离太近，他还是要冒很大风险。每次喊完话以后，他必须立即转移到二三十米以外的地方隐藏起来。颇有意思的是，由于对日军喊话频繁，交流深入，他在日军那边竟成了名人。

在当时的战争状况下，这种来自八路军阵营的反战宣传十分重要。它给日军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冲击，消减了他们的斗志，瓦解了他们的战斗力。据原新泰县龙廷区委书记杨守先回忆，他曾派人到某日军据点打探军情，发现日军对送去的宣传品非常感兴趣，三三两两地分享了宣传袋里的烟卷和糖果。从1943年开始到1945年日本投降，这个据点的日军一直没有出来扫荡过。

余生致力于中日友好

抗日战争胜利后，出于对小林宽澄安全的考虑，上级没有让他立刻回到日本。1946年，负责日本战俘回国问题的小林宽澄迎来了人生中的一件大事。一天，时任山东军区政治部主任的舒同找他谈话，希望他加入中国共产党。对舒同提出的入党事宜，小林宽澄感到既意外又高兴。于是，他递交了入党申请书，请舒同做自己的入党介绍人，不久光荣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1947年秋，小林宽澄奉命赶往东北参加解放战争。1948年，他担任济南市人民政府外事办干部，负责管理日侨工作。当时，不少日军战俘、日本侨民都是经他做了一些具体工作后才顺利回到日本。1953年，他从济南市人民政府外事办调到内蒙古丰镇人民医院任副院长。在那里，他经人介绍认识了四野部队中的一位日本籍女护士。不久，两人结婚生子，在丰镇生活了近3年。直到1955年，小林宽澄才带着妻儿从天津港坐船回到日本，在中国足足生活了15年。

回到日本后，小林宽澄一直受到日本国内秘密警察的监视。他费尽心力才在海轮上找到一份翻译工作，以维持生计。虽然生活比较稳定，但小林宽澄仍然没有改变热爱和平、反对战争的理想。他在日本国内的学校里不断演讲，以自己的亲身经历揭露日本侵华战争的罪恶真相。他曾把1940年入伍出征书上出征的“征”字改成侵略的“侵”，可见他对这场侵略战争的深刻认识。1972年中日建交后，小林宽澄多次来到中国。2005年，他应邀参加了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60周年纪念活动。回到日本后，小林宽澄到处发表演讲，介绍中国的巨大变化和飞速发展。2015年9月2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人民大会堂向30名抗战老战士老同志、抗战将领、为中国抗战胜利作出贡献的国际友人或其遗属代表颁发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纪念章，96岁高龄的小林宽澄是这30名代表中唯一的日本人。2019年1月16日，小林宽澄在日本去世，终年99岁。

1938年，毛泽东在《论持久战》中指出：“对于日本士兵，不是侮辱其自尊心，而是了解和顺导他们的这种自尊心，从宽待俘虏的方法，引导他们了解日本统治者之反人民的侵略主义。”小林宽澄的思想转变及其后来积极从事反战活动的表现，完全印证了中国共产党的优待俘虏政策是一贯的，也是有效的。

（文章刊载于《学习时报》2024年3月1日第7版）

微信扫一扫｜长按识别，进入读者交流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