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忘初心,资本市场不能成为巧取豪夺的场所
不忘初心,资本市场不能成为巧取豪夺的场所
张云东
杠杆收购监管疾行
“金融混业化”的提速,既是这个时代繁荣的极大呈现,但也暴露了资本工具创新过快与制度适应性滞后间的矛盾。
如今,诸多上市公司所面临野蛮人兵临城下的窘境,恰恰是这种矛盾长久淤积下的一种伤口发炎——金融势力裹挟着繁杂的资本工具和海量混业资金,在股票市场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嗅寻、围猎着几乎一切可被收入囊中的实体产业。
种种以上,对于国家、对于社会、对于你我,终究意味着什么,也许时间会给出答案,也许再也没有更多时间,罗马无法一日得建,却可毁于一旦。
站在这个金融资本、实体产业共同交织的迷宫十字路口,曾伴随制造业崛起,经历高速增长周期的我们,如今又当何去何从?
速度只能说明过去,方向才能诠释明天。幸运的是,很多监管措施已经在疾行,在证监会发声、保监会采取监管措施后,12月15日,保监会副主席陈文辉又强调“保障是保险业的根本功能,投资是衍生功能,必须服务和服从于保障。”
市场各方也逐渐达成了共识,比如我们今天邀请的专栏作者张云东,作为中国资本市场最初的筹组者和监管者之一,他明确提议:“从部门规章修订入手,先易后难,积极修法,禁止杠杆收购,明确规定金融机构对上市公司仅可实施财务投资,并限定其投资上市公司的股权比例,和所占自身金融资产比例上限。”
更为重要的是,在陈文辉的讲话中,透露了一个新的信号——一行三会的协作监管已经在路上,这对于“金融混业化”带来的监管新课题,或是一个最好的解答思路。
不忘初心,要坚持正确的价值观方向
即使对于西方社会中的一些先进的、有价值的东西我们也不要忘记“南橘北枳”的道理。只有在特定的时间和空间之下,主客观条件完全契合才是有效的。脱离了时空条件的“先进性”,就是南橘北枳,“先进”有可能变为“落后”。
不忘初心,是要我们坚持95年前建立中国共产党和80年前红军长征时的伟大信仰,保持追求先辈理想的热情,坚定不移地继续社会主义的道路。
历史发展到今天,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和物质文明的进步,当今世界已经非常错综复杂,有些人就像一群迷途的羔羊,会自觉或不自觉地迷失自己的价值观方向。不忘初心,首先要理直气壮、旗帜鲜明地高举社会主义的旗帜,更重要的是在建设事业中运用社会主义的价值观去引领我们的方向,去审视我们正在发生的实践活动。毫无疑问,我们的理想和价值观就是国强民富,追求公平正义,在实事求是兼顾效率的前提下走让全体中国人民共同富裕的道路。
不忘初心,坚持正确的价值观最重要的前提是自信,我们中国共产党人苦难辉煌的历史,我们社会主义中国今天的辉煌成就使我们有充分的理由自信,要坚持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然而,要建立自信,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就是如何看待西方。毋庸讳言,近代以来西方在工业革命的推动下取得了很大的进步,为人类文明发展做出了相当大的贡献。但是实事求是地看,西方的领先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建立在殖民掠夺、地缘资源优势、对广大劳动人民残酷剥削压榨的原始资本积累之上的。二战之后西方的中兴发展在很大程度也得益于对社会主义制度的学习借鉴,缓解了社会矛盾,从而促进了发展。
在经济方面,自上世纪80年代以来,西方,特别是美国在新自由主义的旗帜之下金融资本放任泛滥,由产业服务模式喧宾夺主,变为自我服务的金融交易模式。其结果一是吸引挤占了大量实体经济发展的资金资源,造成工业空心化;二是金融衍生品等杠杆交易登峰造极、泛滥成灾,金融泡沫以有别于传统经济周期的方式不断破裂,造成危害全球的经济危机和长时间的经济萧条;三是以金融交易为特征的金融资本主义进一步加大了贫富的两极分化,撕裂了社会。如今世界上最富有的1%的人拥有全球财富的50%,而全球80%的人只能分享全球财富的5.5%,并且贫富差距还在继续迅速扩大。
在政治方面,西方自以为占领了道德高地,但他们唯我独尊的民主其实是建立在金钱、媒体和竞选者竞拍福利政策的基础上的。选民被金钱左右的媒体误导,被政客不负责任也难以兑现或贻害后代的在拍卖中不断加码的福利政策诱导,真不知道他们手中的选票如何能够找到理性之“北”。刚刚落幕的让美国选民无可奈何的大选,也是一出别开生面的另类闹剧。不可否认,西方民主制度之中最有价值的就是制衡。可偏偏就是这个宝贵的制衡在西方政客手中却被玩得异化了。“制衡”变成“拆台”,在议会政治中为了利益集团的利益,为了政党的利益而反对、而拆台,全然不讲政治道德,全然不顾大局利益。
因此,我们应该客观清醒地认识西方制度的利弊,不要迷信,不要盲从。即使对于西方社会中的一些先进的、有价值的东西我们也不要忘记“南橘北枳”的道理,应该明白在任何情况下,适用性却一定比先进性重要,因为任何先进的理论均具有历史和文化的局限性,不可能放之四海而皆准,只有在特定的时间和空间之下,主客观条件完全契合才是有效的。脱离了时空条件的“先进性”,就是南橘北枳,“先进”有可能变为“落后”。
不忘初心,就是要知彼知己,洞若观火,有自信,有定力,按照我们自己的价值观义无反顾地走社会主义道路。
按照我们的价值观,走社会主义道路最重要的是要用社会主义的价值观审视当今的社会实践。这些年来,我们学界和政府中的一些人受西方新自由主义影响,盲目崇洋,推崇西方思想,模仿西方制度,照搬引进了一些西方市场制度和政策。改革开放是我们既定的国策,我们鼓励支持引进西方先进成果,但一定要立足国情,为我所用,不能照抄照搬,照单全盘接受,更不能盲目引进与我们社会主义价值观不相容的东西。“中国改革已进入深水区”,在这个深水区里,水文复杂,暗流涌动。因此我们必须不忘初心,全面审视评估我们这些年来引进的各种市场制度、政策。无论名义如何,初衷指向,一定要分析评估客观上是为谁服务,谁得益?我们要高度关注政策的作用力方向和客观上的价值取向。我们要高度警惕各种利益集团对制度和政策的影响和误导。我们要始终如一地坚持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正确方向,兼顾公平与效率,为全体中国人民服务。
不忘初心,要清醒认识国家利益所在
我们不仅要正确认识和处理好实体经济与虚拟经济的关系,也要正确认识和处理制造业与服务业的均衡发展关系,分清主次从属,防止产业结构调整中产业结构过度软化、产业空心化和生产率低效化。
不忘初心,要建立一个国家强盛、人民幸福的社会,必须在战略层面清醒认识国家利益和人民福祉所在。否则,不仅会竹篮打水,无法实现预定目标,还会深陷泥沼,给国家和人民带来灾难。特别是我们今天面对的现代化建设课题里,有许多五光十色、让人眼花缭乱的诱人选项。因此,我们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保持定力,透过现象探究本质,排除干扰,摈弃杂异。搞明白什么是有利的,什么是有害的,不能囫囵吞枣,不能选错样板,有所为,有所不为,全力以赴国家利益和人民福祉的战略目标。
一、 我们战略利益的选择——中国制造
我国是一个幅员辽阔、人口众多的大国,即使在全球化的今天,我们也不可能像一个小国那样在国际分工中按照互补优势去选择一个角色。我们的地缘、人文、政治和安全环境都要求我们必须建立一个相对完善、自成体系、健康均衡的经济系统,而这个系统的基础动力就是制造业。制造业的重要地位无论在蒸汽机时代、电气化时代还是今天的互联网时代都是不可动摇的。制造业是国之根本,是一切经济活动的源泉和所有其他行业的基础。一国的制造业规模和水平决定了一个国家的综合实力,抵御风险危机的能力,国防安全的能力,也决定了一个国家的国运。
遗憾的是还有许多人对这个问题的重要性缺乏认识。近年来有些人不断鼓吹建立服务业大国,误以为“去工业化”是一种产业升级的合理趋势。他们不明白服务业比重的增加是由于随着社会进步人们服务消费需求增加,制造业劳动生产率和技术进步的提高,导致劳动力从制造业向服务业转移的一种自然而然的变化,不能揠苗助长。与此同时,服务业比重的增加还会带来两大弊端:一是生活性服务业劳动生产率较制造业和生产性服务业低而降低全社会劳动生产率;二是重蹈美国等西方国家近三十年来盲目发展服务业,“去工业化”的错误,其结果不仅导致产业失衡,严重影响了整体经济体系正常运行,而且也使得失去了高技术制造业支持的高技术服务业难以为继。
有鉴于此,我们不仅要正确认识和处理好实体经济与虚拟经济的关系,也要正确认识和处理制造业与服务业的均衡发展关系,分清主次从属,防止产业结构调整中产业结构过度软化、产业空心化和生产率低效化。
总而言之,制造业是事关国家利益、人民福祉的大事,是我们国家经济战略的重中之重,我们必须用举国之力,调动主要资源,倾力建设中国制造。
要支持中国制造,有一个绕不过去的问题就是金融和金融化的房地产对中国制造业的妨害。
二、 妨害我们战略利益的选择——金融化
中国经济目前正处于一个历史性的调整阶段,粗放高速式发展已经成为过去,新的增长方式正在酝酿,中国经济发展的政策选择还在探讨。
破解中国经济下行难题究竟是让市场机制发挥作用,以达到“市场出清”均衡,还是政府积极作为,投资产业升级特别是原有产业的改造升级?这些政策选择对中国经济重振,持续增长非常重要,需要我们保持清醒,运用智慧。
但另外一个与之相关的,即与被赋予哲学色彩的市场机制有关的经济金融化的问题,同样值得我们严肃对待。
有两个现象需要我们关注并思考:一是央行释放的流动性十分宽裕,但资金价格却居高不下;二是企业投资实体经济,特别是制造业的意愿十分疲软,投资金融食利的热情却十分高涨。2015年,一方面是金融企业所得税8572亿元,增长13.9%;另一方面工业企业所得税7425亿元,下降5.3%,而且这种荒唐得本末倒置的扭曲还在不断恶化。
以上两种现象足以说明我国经济已经严重金融化。金融的疯狂发展,和本应是为满足百姓住房消费的房地产却异化为金融投资筹码的房地产疯狂发展,已经严重地损害了实体经济,挤压了实体经济的发展空间。一是挤占了实体经济发展所必须的资金资源;二是投机交易赚钱的快捷与暴利,腐蚀了投资创业的企业家精神,毒害了中国的投资文化;三是釜底抽薪,破坏了制造业的软硬环境基础,使中国制造业未老先衰。
对于金融和金融化房地产的泛滥,我们不能熟视无睹,无动于衷。我们如果继续放任其自由发展,必将彻底破坏我国经济生态系统,使其难以为继,给国家和民族造成灾难。
为什么我国经济会出现这种金融化局面?我们应该深刻检讨。我认为,问题在于我们对金融和金融化房地产的放任自流。而这种放任自流背后的原因是我们的哲学还缺乏对市场的辩证认识,我们盲目崇拜新自由主义被深深误导,我们相信自由市场神话,被自由市场的迷雾遮蔽了眼睛。
在这里,我不准备讨论“教科书经济学”的理性经济人假设下的一般均衡能否成立,也不想求证一般均衡状态到底有没有在现实经济中(包括美国)实现过。我只是想从市场现象出发来看放任金融和金融化房地产后的资金流动的必然路向,借此提请政策层面考虑可否有所作为。
资本的本性是逐利的,而金融资本的逐利方式,又具有自己的天然特性,是一种缺乏耐心的短、平、快方式。金融资本的这种短线盈利方式与工业企业的长期资金需求即投资周期长、投资风险大、资产流动性差的特点具有天然矛盾。近些年来由于我们被金融发展程度代表经济体发达程度的神话所迷惑,放任金融自由发展,放任金融化房地产疯狂增长,使大量资金通过各种渠道流入对生产增长没有贡献、只是分享发展成果且具有杠杆化暴利的房地产和金融投机交易等食利产业,房地产和金融成了吸引分流资金的沼泽低洼湿地。任你央行放水多少,资金也流不进干涸的生产领域。只会变成投机交易的银弹,一轮轮炒高房地产、大宗商品和各种金融交易标的价格,加大经济泡沫风险。
这些现象说明中国经济的金融化已经导致我国的“市场结构”出问题了,而且这种结构性问题市场是不可能自我修复的。在此关键时刻,政府应该出手治理食利性产业的生存业态,扭转自由市场状态下的资源错配倾向,为实体经济“供水”。
首先,应溯本求源,重新认识金融本原。我们应该明白金融本来就是为实体经济中的借贷双方和买卖双方提供信用交易中介服务的代理人,是为实体经济配置资源提供从属服务的配角,不是现代经济系统的主角。美国上世纪80年代之后所谓的金融创新,把金融的业务模式由“产业服务模式”转变为“金融交易模式”,是金融业自我服务、吸噬剥削实体经济的需要,不是现代经济的需要。现代金融市场本不需要那么复杂,金融复杂化不是金融市场发达的标识。金融市场的复杂化、衍生品化、杠杆化和交易化都是有违我们初心的金融自我服务的需要。我们应该解放思想,破除金融迷信,明白经济金融化和金融复杂化一是与实体经济争利;二是会制造泡沫、引爆金融危机。我们实在应该认真反思一番美国2008金融危机和我们去年的股市风波了,我们应该让金融回归服务实体经济的本原。
其次,打破金融复杂化思想牢笼,重新定义金融服务概念,规范金融从业范围,禁止金融企业从事信贷中介服务和资本市场融资代理服务之外的一切金融交易业务,禁止衍生品交易,禁止融资融券等杠杆交易。
第三,重新定义房地产市场,使其成为一个为居民提供住房消费和为商业机构提供生产经营场地的市场,限制房地产金融化。
总之,我们应该通过规范和限制金融与房地产的无序发展,扭转资源配置的非理性化,为实体经济,特别是中国制造业让出大道。
不忘初心,重建市场秩序
对于杠杆化收购乱象,我们不要一叶障目,仅仅把它看作一场股权之争。我们要从更高的层面来认识这个问题。杠杆收购不仅会引发金融风险,而更深层次的问题是如果我们坐视不管,任其发展,将会对国家资源配置导向造成更大的负面影响。
如前所述,市场的光环往往会蒙蔽我们的眼睛,影响我们的是非、价值判断力,会让我们把一些违背我们初心,破坏社会主义价值观,破坏市场资源配置功能,破坏市场秩序,巧取豪夺的邪恶现象和行为误以为是符合市场逻辑的合理状态。因此我们一定要不忘初心,拨乱反正,重建市场秩序。
一、 为市场定位,让市场做正确的事情
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我们在经济领域实行的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我们之所以搞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目的是为了更有效率地建设一个强盛并且使全体人民能够共同富裕的国家。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我们在确定国策的时候就首先要清醒区分国家经济社会领域中什么是创造财富的生产经营活动,什么是分享经济成果的社会福利。生产经营活动一般情况下主要通过市场进行,社会福利则应该主要由政府承担。我们不能把所有的资源配置都交给市场,我们也不能把为人民群众提供福利的事业变成盈利的产业,加重人民群众的负担,并让经营者侵噬国家的福利投入,这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基本属性决定的。
因此,我们应该让市场做它应该做的事,不能做它不该做的事,破坏不同属性的资源配置功能,办错事,办糟事。
基于以上逻辑,我认为教育产业化和医疗市场化不是正确的选择。
1.教育是关系子孙后代和民族素质的大事,是国之根本。受教育也是社会主义中国每个人应该享有的基本权利,因此教育事业应该是国家承担的福利事业而不是产业。教育产业化一是会加重人民群众的负担,甚至剥夺一部分穷人受教育的权利,破坏公平原则,固化并加大贫富差距;二是有经济利益驱动的教育产业化会注重经济效益,弱化教书育人,毒害校园文化,降低教育质量。教育产业化不符合社会主义制度的基本原则,社会主义的教育事业不应该有市场选项。
2.医药事业直接关系人民群众的身体健康,是温饱之外的头等民生大事。新中国建立之后,党和国家在十分困难的条件下较好地解决了人民群众的健康问题,其中一条重要的经验就是把医疗卫生定位为社会主义福利事业。改革开放后,我们一度受不懂卫生经济的“唯市场派”经济学家影响,在医药系统推行市场化运作,以药养医,创收趋利。尽管国家为人民群众的医保账户投入巨额资金,但也无法填满盈利性医院的创收欲壑,看病难、看病贵的问题依然严重。
我们应该明白医疗是市场严重失灵的领域,无法靠市场机制解决。药品不是普通商品,靠市场也解决不了问题,政府应该严格监管药品的生产和销售。我们应该抛弃美国市场化医药制度的失败样板,学习英国去市场化的公立医疗体系,借鉴日本立法禁止盈利性医疗机构的经验,坚持在医药系统去市场化,恢复公立医院的非盈利公益性质,以比市场化更小的投入,建设好公立医院,为中国人民保健康、谋幸福。
二、价值观与市场秩序认识
现代经济由于其活动内容丰富、交易方式多样、参与主体众多、利益诉求复杂等特性,秩序成为各类市场须臾不可或缺的组织条件。市场秩序是保护市场参与主体利益、界定交易标的、规范交易行为、合理配置资源的基本保证。不同的市场,因其交易标的不同有不同要求的市场秩序。而同类型的市场也会因其社会制度和价值观的不同,对市场秩序有其不同的理解,这种不同的理解也会反映出不同的制度规则、不同的监管倾向和不同的资源配置导向。
以最具市场典型意义的资本市场为例,西方市场经历了一百多年的历史,在保护中小投资者利益、规范交易行为、打击虚假信息、市场操纵、内幕交易等方面已经形成了相对成熟的秩序规范。这些秩序规范也有相当部分为我借鉴。但是,由于新自由主义的深刻影响,西方资本市场放任金融利益集团以创新为名自我服务,衍生品、杠杆交易泛滥,放任非产业主体杠杆收购阉割企业长期增长能力等等,这种状态对西方经济体的长期发展造成了严重的负面影响。
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我们利用市场配置资源的时候也要不忘初心,坚持正确的价值观,兴利除弊,为我所用。
近年来,特别是自去年以来,我国资本市场频频出现一些与主流保险业完全不同的、新兴的以万能险为融资工具的保险公司,及其背后的控股集团用杠杆猎购股权分散的优秀上市公司的现象,并由此引发了极大的争议。这些争议中除了那些概念错误、不得要领的无稽之谈外,值得我们关注的是在监管层和学界中有些人对这种现象的认识。一方面有人认为这是一种正常的市场现象,或者是一种必然的市场趋势;另一方面有人认为这种收购对中国经济有积极意义。有鉴于此,对于这种有关市场秩序和资源配置导向的大问题,我们应该予以澄清。
1.从战略高度认识杠杆收购。产业并购对于任何一个经济体来说都非常重要。它可以实现资源整合、优势互补、规模经济,形成集约化优势,这是我们乐见并鼓励的。遗憾的是有些人没有看到这种同一行业中或同一产业链上的产业并购与杠杆收购的不同,与其简单类比。特别是他们看到美国上世纪80年代之后杠杆收购盛行,就想当然地认为杠杆收购在中国也是必然趋势。他们又犯了简单化错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没有透过这种表面现象深入了解杠杆收购对美国经济在宏观方面的长期负面影响。
上世纪80年代之后,美国私募股权公司纷纷启用连环高杠杆现金收购上市公司。而控股接手上市公司之后,一是他们入主上市公司的目的就是炒高套利,从未作长期投资打算,不可能为公司长期发展考虑布局;二是作为资本运作高手,他们不懂被收购公司行业,不可能为公司长期发展提供专业意见,只能靠削减开支、裁员和减少研发投入等手法粉饰报表炒作获利。这种财务型杠杆收购对公司最大的危害一是釜底抽薪破坏公司的研发投入、再投入良性循环体系,使公司失去持续创新能力,难以为继;二是因为收购者的短期行为会与以奉献公司事业为己任的杰出管理者的长期事业精神、价值观、战略安排相冲突,逼走优秀管理团队而使公司失去长期发展能力。美国大批优秀企业正是被这些短期行为的杠杆收购者掏空、榨干的,这也是造成美国产业空心化,脱实入虚的重要原因。
因此,我们要清醒认识杠杆收购不等同于产业并购,并非善类,会对实体经济造成严重损害,我们应该警惕这种情况在中国重演。
2.资本市场不能蜕变成巧取豪夺的场所。资本市场是实体经济资源配置的场所,尽管参与主体众多,利益诉求不同,但为实体经济服务的属性、资源配置的倾向性应该坚定不移,为投资大众利益服务的价值观不能动摇。可如今的资本市场资源配置开始劣化,栽树的得不到资源倾斜支持,摘果的却得到行政资源眷顾,在资本市场上挟持中小投资者资金,扛着杠杆呼风唤雨、攻城略地、四处套利,动辄数以十亿、百亿入账,这正常吗?虽然我们的价值观是共同富裕,我们也鼓励民营企业家在实体领域建功立业,发财致富,带动社会进步,可我们的制度不能鼓励巧取豪夺。虽说资本市场是现代经济配置资源的必要条件,但资本市场不创造财富,其二级市场是财富交易分配此消彼长的零和游戏。因此,我们的制度选择绝不能允许金融大鳄在资本市场中剥夺浑然不知的广大中小投资者。否则,就是有悖初心的失职。
3.杠杆收购不是资本的力量。在去年以来的收购争议中,有一种意见认为这是资本的收购,是资本的力量。我认为这不是资本的力量,不是资本。大家知道,资本是股东权益,是与负债相对的概念。可无论是险资还是与他们一致行动的控股集团的收购资金都不是他们的资本,而是负债。何谓杠杆收购?杠杆收购就是负债收购。要说力量,那也是牌照的力量!他们违背保险资金投资保守、稳健,一直是经济社会和资本市场稳定器的行业传统,激进、冒险、急功近利地把万能险变成融资理财平台,利用这个融资平台并联手信托、券商、银行的各种理财和资管计划,集合了巨额资金用于对标的上市公司的收购。这些资金无论是他们直接还是通过各种复杂的包装计划间接筹集的都属负债,都属于他们在收购计划中使用的超级杠杆,而不是他们的资本!
需要指出的是在合同期内虽然他们可以使用这些资金,但他们和资金权益人之间仅仅是一种代理关系,他们无权把这种短期委托资金用于长期的、风险巨大的谋求上市公司控制权的超级杠杆收购。因为一是他们并未真实、详尽地向投资者披露委托资金的使用计划,仅仅笼而统之地概括为债权、股权投资,组合投资等,委托人根本不知道这些资金是被用来做杠杆收购的,更不知道这其中蕴含的巨大风险将会由自己背负。他们剥夺了委托人的知情权,有欺诈之嫌。二是委托人作为一个固定收益投资人,回报有限,却要承受代理人风险投资的高风险而与其高回报无缘。风险和报酬不对等。三是从法理上来看,代理人越权侵占了委托人在被收购公司的股东权利。
尽管他们对这种短期资金计划有滚动置换安排,但一旦市场出现突变风险,资金滚动计划势必中断,短期投资人、理财客户将损失惨重甚或血本无归。那么这种事实上的对短期投保人、理财客户的绑架就有可能演变成对整个金融系统的绑架。
我们应该清醒,一方面,这种野蛮的杠杆收购牟取的是少数人的巨大私利,但是另一方面他们却占用了巨额的国家公共金融资源。成功了他们赚得盆满钵满,失败了却要广大中小投资者和国家来埋单承担巨额损失。这种游戏相当于赌资是别人提供的,赌赢了归赌徒所有,赌输了由提供赌资者认赔。
新加坡金融监管局在总结1997亚洲金融风暴教训时就认为,这场危机的一个十分重要的原因就是家族金融集团对国家公共金融资源的占有和支配。我们应该高度警惕正在我国金融市场上重演的这些惊人相似的一幕幕。
4.正视问题,积极应对。对于杠杆化收购乱象,我们不要一叶障目,仅仅把它看作一场股权之争。我们要从更高的层面来认识这个问题。杠杆收购不仅如上所述会引发金融风险,而更深层次的问题是如果我们坐视不管,任其发展,将会对国家资源配置导向造成更大的负面影响。如果我们不旗帜鲜明地支持在实体经济领域辛勤耕耘的财富创造者,放任即变相鼓励财富掠食者,那么这种示范效应将会对我国社会的价值观和我国经济产生灾难性影响。因此,我们必须积极应对,采取断然措施予以制止。
一是我们不要投鼠忌“器”,无需忌惮市场上的“规则”之说,这里没有保护中小投资者利益、维护市场秩序的规则障碍。反倒是野蛮的收购者不仅在钻规则的空子,而且还在肆意破坏信息披露、公平交易、诚信履行代理权等基本规则。有的还勾结庄家,采取举牌拉高,庄家出货,“秋后分账”等等卑鄙手段操纵股市,残酷掠夺中小投资者。我们应该清醒认识并无规则支持这种杠杆收购,金融行业是高度敏感,关系社会公众利益、国家安全的高风险特许经营行业,不属于法无禁止即可为的范围。二是虽然有规则漏洞,监管机关也应该尽责作为,可以从法理精神出发,即从保护中小投资者利益、维护市场秩序、优化资源配置、保护金融安全出发,向杠杆收购方发出监管意见书,制止其代理越权等杠杆收购行为。三是专项检查围绕杠杆收购活动市场反应强烈的虚假信息、市场操纵、内幕交易和老鼠仓等违法活动,一经查实,严厉打击。四是从部门规章修订入手,先易后难,积极修法,禁止杠杆收购,明确规定金融机构对上市公司仅可实施财务投资,并限定其投资上市公司的股权比例,和所占自身金融资产比例上限。
三、迷途知返,遏制金融混业
美国罗斯福总统为遏制金融资本贪婪而制定的强制金融分业监管法规:格拉斯——斯蒂格尔法规在美国已经被废17年。17年来视华尔街为圭臬的中国金融界也为混业解禁鼓噪、探路、闯关了十多年,中国金融的分业经营在一定的程度上已经有名无实,格拉斯--斯蒂格尔法规所禁止的银行用民众存款直接或间接从事金融投机在中国早已不成禁忌,稀松平常,商业银行资金流入股市作为融资杠杆炒股也毫无障碍。总之,我国金融市场的许多乱象都与学习美国、企图混业有关。
不知我国的金融界同仁是否注意到,受美国民主党总统竞选者桑德斯影响和美国公众的强大压力,美国民主党将恢复格拉斯——斯蒂格尔法案写入大选纲领,共和党也主张恢复罗斯福的格拉斯——斯蒂格尔法案。
美国金融改革的路向之所以突然变化,而要纠正金融混业,这是美国民众对美国金融模式频频引发金融灾难危害实体经济的觉醒,也是美国民主、共和两党和社会各个阶层对华尔街的贪婪已忍无可忍,企图拨乱反正,通过再工业化、再实业化来纠正美国经济所犯的历史性错误。
美国似乎要迷途知返。
中国金融将何去何从?
不忘初心,在任何时间,任何领域都应该是我们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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