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农指挥的情报系统在三大战役中发挥了怎样独特的作用？

作者：水新营来源：党史博采 2022-10-20

1948年9月，中共中央在河北省平山县西柏坡召开政治局扩大会议。会议决定，解放军继续发展外线进攻，把战争引向国民党统治区，并准备打若干次带决定性的大会战。9月起，人民解放军连续进行了辽沈、淮海、平津三大战役。此时，李克农作为中央社会部（情报部）代理部长，对中央的意图有深刻领会，他积极指挥各地区情报组织，着重了解和掌握国民党军队的战略动向，以配合人民解放军的战略决战。

情报工作在辽沈战役中发挥了不小作用

中共中央决定把战略决战的方向首先指向东北战场。这样既可以粉碎国民党军队的战略收缩企图，又可以使东北野战军腾出手来转入关内作战，还可以利用东北的工业支援全国解放战争，从而有利于整个战局的发展。

1948年夏，李克农专门致电东北情报组织，具体布置工作，以密切配合即将到来的辽沈战役。他指示：“今后除各种敌方情报外，请多注意反映与研究有关中央决定各项政策的情报，因我军日益逼近大城市，全国胜利为期不远。”

东北局社会部、大连情报处认真执行李克农的指示，特别是遵照他提出的“大胆发展与谨慎安排”的方针，在东北“剿总”内的作战、参谋、后勤等几个重要部门发展了数名内线关系。通过这些内线，获得了大量的国民党军队的情报。这些情报包括：国民党军队的战略动向和军事行动；国民党军队的战斗序列、兵力驻地、补充增援和装备编制等；国民党陆军、空军、铁路警察等部门的电报、密码、波长、呼号、发电报手续以及口令、旗语信号等机要物件。国民党军队在东北的战略动向和军事行动，几乎都在中央情报部的掌控之中。这为中共中央军委的战略决策和东北野战军总部的作战指挥提供了极为有利的条件。

◆李克农

1948年上半年，在东北的国民党军队已被分割在长春、沈阳、锦州等几个孤立的地区。他们企图固守锦州，以保持到关内的通道。他们的企图为我情报部门获悉。中共中央军委则提出针锋相对的战略设想：东北野战军首先集中力量控制北宁线，攻克锦州，以关死东北的大门，把国民党军队封闭在东北，加以各个歼灭。

9月12日，东北野战军发起辽沈战役。到10月1日，占领塔山等地，切断了北宁路，完成了对锦州的包围。鉴于东北战局的严峻形势，蒋介石于10月2日飞抵沈阳，决定从华北、山东紧急增兵，组成“东进兵团”“西进兵团”，分别由国民党军第17兵团司令侯镜如、第9兵团司令廖耀湘指挥；东西对进，增援锦州。

东北情报组织通过在沈阳等地的内线关系，很快获悉了蒋介石在沈阳的活动和决策情况，并将此情报及时发给中央情报部，并告东北野战军总部。东北野战军总部参考此情报并根据战局发展，立即作出相应部署：以8个师兵力，在塔山地区坚决阻击国民党军“东进兵团”；另以7个师兵力，在新民以西、以北地区牵制国民党军“西进兵团”。

国民党军两兵团行动后，在东北“剿总”内的几位中共情报人员，就源源不断地提供有关情报。东北“剿总”作战处的中共情报人员，提供了侯兵团的作战计划、军事行动、作战命令的情报，又提供了华北“剿总”总司令傅作义支援锦州由葫芦岛登陆计划；还将东北“剿总”总司令卫立煌亲批的《1948年10月廖耀湘兵团支援锦州，打通北宁线，向华北撤出主力的行动计划》原件交给情报站。

东北“剿总”后勤处的中共情报人员，还把从葫芦岛登陆的国民党增援部队的人数、番号等情况，经常报告给情报站。廖耀湘兵团作战处内的两名中共情报人员，取得了有关廖兵团重要行动的文件原件或抄件，都及时报告给情报站。

东北野战军总部参照这些源源不断的情报，对侯镜如、廖耀湘两兵团的作战计划了如指掌，在通往锦州的要隘塔山，进行了六昼夜的顽强阻击，成功地阻止了侯兵团的“东进”。廖兵团出动后，也遭到解放军的顽强阻击，滞留于彰武、新立屯一带，“西进”计划未能实现。这样，就为解放军攻锦部队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在攻锦战斗中，在东北“剿总”参谋处的中共内线情报人员，在解放军攻打锦州前，就将国民党守军的具体作战方案等详情，报告给中央情报部，并转到东北野战军总部。10月9日起，东北野战军发起对锦州的总攻，经过激战，于15日攻克，全歼守敌范汉杰部10万余人。

此时，国民党在东北的战局急转直下，蒋介石再次飞抵沈阳，严令长春守军向沈阳突围。蒋介石在沈阳的活动，又为中央情报部掌握。针对此突围计划，东北野战军作出相应部署，准备截击长春突围之敌，并以9个师兵力继续围困长春。

◆曾泽生率部起义。

10月17日，被长期围困在长春并经解放军大力争取的国民党军第60军军长曾泽生率部起义。接着国民党军另一部分守军新7军官兵也随之投诚。19日，东北“剿总”副总司令郑洞国率余部放下武器。长春和平解放。

锦州、长春解放后，蒋介石第三次飞抵沈阳，责令在锦西的侯镜如“东进兵团”继续北犯，徘徊于新立屯地区的廖耀湘“西进兵团”立即南进，企图南北夹击，收复锦州，然后掩护沈阳国民党军，经北宁路撤入关内；并令52军主力抢占营口，以控制从海上撤退的通路。中央情报部又及时掌握了蒋在沈阳的活动情况，并转告东北野战军总部。接着，中央情报部又将获悉的国民党两兵团、特别是廖兵团的行动和作战计划告东北野战军总部。东北野战军立即部署部队，于10月下旬在新立屯、黑山地区围歼了廖兵团的5个军共10万人，生俘兵团司令廖耀湘。

廖耀湘兵团被歼后，东北“剿总”总司令卫立煌匆忙从沈阳乘飞机逃走，第8兵团司令周福成统一指挥沈阳残敌约14万人负隅顽抗。此时，沈阳守敌的军事部署已为解放军掌握，中共情报人员提供了《沈阳市城防图》和《沈阳国军兵力部署》等情报。

11月1日，东北野战军向沈阳守敌发起总攻后，已被几位中共情报人员分别争取了的守城主力国民党军第53军放下武器投诚，使解放军顺利进入市内。第二天，解放全沈阳。至此，辽沈战役胜利结束，共歼灭国民党军47.2万人。

辽沈战役结束后，东北野战军参谋长刘亚楼见到东北局社会部部长汪金祥说：“你们的情报工作很出色，在辽沈战役中发挥了不小作用。”

为淮海战役的胜利提供了重要作战信息

1948年9月，李克农就布置搜集淮海地区国民党军队的情报，为配合解放军发起淮海战役做准备。中央情报部指示中原局社会部、华东局社会部，上海、南京的潘汉年和吴克坚情报系统，注意搜集国民党军队的全面部署，特别是在徐州一带的兵力和部署情况。

随后，中央情报部就收到潘汉年情报系统发来的《徐州剿总情况》的电报。电报介绍了徐州“剿总”的范围、所辖绥靖区、哪些兵团、主官姓名、兵力配备等。电报内容还有：徐州“剿总”对共军可能发动攻势之估计、“剿总”之作战意图等。这些关于徐州一带敌情的情报，比较全面，有利于组织淮海战役的准备工作。

10月间，中央情报部又陆续收到有关地区情报组织发来的关于徐州国民党军部署的一系列情报，如《徐州蒋军军事部署、兵力分配详情》和《蒋军全部兵力新番号、主官位置表》等。这些情报，对徐州“剿总”所辖70多万兵力的新部署和作战意图，介绍得十分详细。

10月中旬，华东局社会部派从事情报和联络工作的杨斯德等人，以华东局代表的名义，到国民党第三绥靖区做联络起义工作。第三绥靖区部队是冯玉祥西北军的老底子，抗战胜利后，被蒋介石调到第一线打内战。这样，既可以打击人民军队，又可以削弱这支异己的杂牌军。此阴谋激起了第三绥靖区官兵的反蒋情绪。第三绥靖区副司令官张克侠、何基沣都是中共秘密党员，直接受周恩来、李克农领导。华东局社会部按照李克农的指示，同张克侠、何基沣取得联系，希望他们配合解放军的行动，争取率部起义。

11月6日，淮海战役打响。华东野战军用7个纵队，在徐州以东新安镇及两侧地区，分割包围黄百韬兵团，又以8个纵队从南北两路对进，牵制与阻截国民党军李弥兵团前来增援。战役打响的第三天，11月8日，张克侠、何基沣率领59军、77军的3个半师2.3万人在台儿庄、贾汪地区起义。张克侠、何基沣在淮海前线率部起义，打乱了敌人的计划，极有利于整个战局的发展。

随即，华东野战军主力部队，越过该部防区，南渡运河，迅速切断黄百韬兵团向徐州的退路。前来增援的国民党部队遇到坚决阻击。黄百韬兵团被解放军压缩到碾庄地区纵横不到十公里的包围圈内。11月22日，该兵团全部被歼。

淮海战役期间，中央情报部又陆续收到几个地区情报组织发来的情报。11月中旬，吴克坚情报系统发来了《国防部对淮海战役估计》的重要军事情报；接着，又发来《徐蚌会战的国军部队部署》的情报也十分重要。情报表明：黄百韬兵团被歼后，蒋介石决定派国民党军队由徐州蚌埠南北对进，与解放军在徐、蚌间会战，打通徐、蚌交通线。

◆解放战争时期的李克农（前排右三）。

从河南远道赶来的国民党军黄维兵团，经长途跋涉，兵疲马乏，孤军突出。解放军根据提供的情报，先攻黄维兵团，于11月25日将其包围在徐、蚌的中间地区。12月6日至15日，解放军发起总攻，全歼黄维兵团10万余人，生俘黄维；接着解放了战略要地徐州。

1949年1月上旬，是淮海战役的最后阶段，杜聿明率邱清泉、李弥两兵团被解放军围困在永城东北地区，粮草断绝，饥寒交加，军心动摇。杜聿明企图作垂死挣扎，就给南京国民党政府发了一份告急电，要求立即空投20万只防毒面具，妄图率残兵败将放毒气突围。

此电报落在华东局社会部在国民党军联勤总部的内线情报人员手里，根据组织意图，尽量拖延缓办。到1月10日，杜聿明还未见到空投防毒面具，已全军覆没。淮海战役胜利结束，消灭国民党军主力55.5万人。这是此次战略决战中历时最长、规模最大、歼敌数量最多的一个战役。

以60万装备很差的解放军，竟打败了80万装备精良的国民党军队，真是战争史上的奇迹！这个奇迹显示了以毛泽东为首的中共中央高超的军事指挥艺术，而李克农成功地部署情报搜集工作，也起了重要作用。

为平津战役中的战与和提供了大量情报

平津战役发动之前，李克农就致电几个地区，特别是华北地区的情报组织，要他们搜集有关的军事情报，供中央制定平津战役方针时参考。他指挥平津地下党深入国民党心脏，精确掌握敌情变化。

1948年6月底，中央情报部收到华北局社会部发来的电报。电报说：“内线情报人员获悉，‘傅作义称，对华北局势，将来能守则守，不能守则退察绥与青宁会合’。”原来，傅作义老谋深算，看到东北国民党军被压缩于长春、沈阳、锦州三个互不相联的地区内，国民党在东北的大势已去，他所管辖的华北地区将是解放军的下一个攻击目标。他也开始考虑守不住的退路……沿平绥线西撤到他的老巢绥远，与盘踞青海、宁夏的马步芳、马鸿逵会合。

在收到华北局社会部来电之前，李克农在河北省平山县东黄泥村会见了与在傅作义身边内线情报人员阎又文有密切联系的情工人员王玉，派他去北平摸清傅作义的情况。阎又文在抗战初期加入中国共产党，长期担任傅作义的机要秘书。为尽可能地发挥阎又文的作用，李克农将他直接划归中央情报部领导，并将与他联系的王玉调入中央情报部。李克农要王玉摸清三点情况:傅作义的政治动向；傅作义的军事力量；傅作义和蒋介石的关系。

王玉在北平逗留了三个月，把傅作义的情况基本掌握，于8月间返回东黄泥村，向李克农汇报。李克农及时把傅作义的政治动向和军事部署向毛泽东、周恩来汇报，对中共酝酿平津战役的作战方针有重要参考。10月初，李克农又在东黄泥村的办公室向王玉布置搜集傅作义情报的任务。他说，“我第四野战军很快就要进关了，为了配合大规模的军事行动，有利于歼灭傅作义部队，派你进北平去，要阎又文想方设法把傅作义的作战计划拿出来。”于是，王玉再入北平，和阎又文联系，很快获得了傅作义的作战计划。李克农又立即向毛泽东、周恩来汇报。

10月底，中央军委就决定以东北和华北解放军发起平津战役。解放军先用“围而不打”或“隔而不围”的办法，对北平、天津、张家口的敌人实行战略包围和战役分割。再按照“先打两头，后取中间”的原则，11月29日，西线我军突然包围张家口，平津战役打响。

◆1949年，潘汉年（左二）、吴克坚（左四）等在上海。

东线则先攻天津。由于工作布置得早，中央情报部在1948年12月和1949年1月上旬，就陆续收到关于天津城防的详细情报，如《天津城区防御图》《天津城防计划》等，内容包括碉堡、暗堡位置，守军部队番号、兵力、武器、指挥官姓名等。

解放军平津前线司令部收到中央情报部转来的这些情报后，认为攻城虽有把握，但仍希望和平解决，于是向天津守军提出和平改编的倡议，但国民党军队以为天津城防坚固、重兵守备，至少可以守一段时间，拒不接受解放军的建议。1月14日，解放军发起攻占天津的战斗。战斗持续29个小时，全歼守敌13万人，活捉国民党天津警备司令陈长捷。

在解放军攻打天津时，中央情报部领导的情报组织还设法直接阻止敌人援兵，有利于解放军的攻津战斗。当时，天津国民党守军向华北“剿总”紧急求援，北平准备派兵，冀中区委社会部获悉此情况，利用骗取的密码向北平的华北“剿总”发去假情报，内容是“大量共军向津西集结，企图不明。”结果，北平国民党军怕援救天津遭解放军伏击，未敢出动。

北平是历史文化名城，为了免遭战火毁坏，中共中央和中央军委研究决定：采取军事围攻与政治争取相结合的方针，继续与傅作义谈判，力争以和平方式解决北平问题。李克农领导的情报组织，从战与和两方面的准备给予积极配合。

1949年1月间，中央情报部获悉傅作义守北平方针。主要内容是:利用对方不破坏故都文化古物之隙，坚守城内，决不出城决战；尽量拖延时间，等待国共重开和谈，如能保住北平，不做投降将军；在必要时率兵突围去绥；因北平市食粮无着，到无法维持，各界代表请愿要求放弃时，方可放弃北平。在1948年12月和1949年1月间，中央情报部还获得《北平城垣作战计划》《北平城防方案》等情报。

◆1949年，夏衍（左三）、李克农（左四）等在北平。

李克农及时将以上情报送中共中央。中央十分重视，认为：傅作义虽然从1948年11月起，就派人同解放军接触，表示愿意和平解决，但实际上仍动摇于和战之间。所以中央决定，在加强军事包围、打消傅作义幻想的同时，要大力争取傅作义接受和平解决方案。这时，中央情报部把关于北平守军的军事情报转告解放军平津前线司令部。第四野战军加紧了对北平的包围，把傅作义部十万余人压缩在北平城内，使其无法出逃。

李克农对中共中央关于大力争取傅作义接受和平解决的决定，也极为重视。他指挥情报工作人员深入傅作义统帅部，准确掌握傅作义的思想动态。中央情报部指挥几个地区情报组织做傅作义的工作，多头并进，效果显著。

1948年11月底，中央情报部电示吴克坚情报系统，“通过你们的间接关系，继续对傅进行动摇工作，在目前是很需要的。”电报还交待政策，“只要傅诚心反蒋反美，面向人民，我们的态度是与人为善的。”根据这个指示，吴克坚情报系统通过傅作义的几位高级政治顾问，进一步做傅的工作，主要是减少傅对共产党的疑虑。

12月初，中央情报部致电潘汉年情报系统，指示他们让冀朝鼎去做工作。电报指出，“冀朝鼎可做两件事：一是向傅解释三次大战打不起来，对美援不可存奢望，以动摇其抵抗决心：二是在战局危急时，坚决反对傅之破坏政策，保护经济系统中各种设备、科学器材及专门人才，以利我军接收。”

◆1948年，冀朝鼎(左一)在上海。

冀朝鼎是傅作义的山西同乡，其父曾任山西省教育厅厅长，也是傅作义的朋友。所以冀朝鼎深得傅作义的信任，在1948年应傅的聘请，任华北“剿总”经济处处长。冀朝鼎曾获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经济学博士学位，是经济学专家，1927年就加入中国共产党。

冀朝鼎在1948年12月和1949年1月间，利用与傅的密切关系，几次与傅商谈和平解决北平的问题。他向傅陈述利害得失，劝告他认清形势。当时，美国答应给华北运来三船军火，这增强了傅“依靠美援，争取时间以待局势演变”的想法。冀就向傅解释，美国军火是不会来的，从而促使他早下起义的决心。

1949年1月上旬，李克农提出，可派王玉再进北平，与阎又文联系，把傅作义的动向摸得更清楚些，供中央决策参考。王玉化装成记者进城后，从第二天起阎又文几乎每天都向他提供一份书面报告，介绍傅的思想动态和相关活动。阎又文还根据组织指示，对傅作义展开政治攻势，针对傅的思想顾虑，作出解释和说明，减轻了傅对中共政策的疑虑。

1949年1月31日，平津战役结束，北平和平解放。平津战役共歼灭和改编国民党军52.1万人。北平这座举世闻名的古城免遭破坏，主要是由于解放军的强大力量。李克农领导的情报人员，准确掌握傅作义的作战部署、政治动向以及思想情绪等情况，及时向中共中央和平津前线司令部报告，为和平解放北平作出了积极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