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国女性的N个第一

从古至今，女性在经济社会的发展中都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尤其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妇女的地位更是不断提高，展现才华能力的舞台也变得更为广阔。新中国的妇女走出了家庭，参与到各行各业的工作中，涌现出一大批杰出人物，创造了诸多传奇。在第115个“三八”国际劳动妇女节来临之际，让我们一起回望新中国女性的N个第一。

新中国第一位女将军

1955年9月27日，新中国成立后解放军第一次授衔仪式在北京举行。众多将领中，一个身影格外引人注目，她就是新中国第一位女将军李贞。从童养媳到开国将军，李贞的一生可谓传奇。

1955年毛主席将一级解放勋章授予李贞

1908年，李贞出生于湖南省浏阳县小板桥乡一个穷苦农民家庭，父亲给她起名“旦娃子”。6岁时，她就被卖去做童养媳，受尽婆家虐待。1926年，大革命浪潮席卷中国南方，李贞第一次听到了“革命”一词，凭直觉认为“革命”会给自己的生活带来改变。于是，她毫不犹豫地加入了当地的妇女解放协会。在填写入会表格时，她给自己起名“李贞”，即“忠贞不渝闹革命”之意。不久后，她担任乡妇女协会委员长，第二年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1927年大革命失败后，李贞参加了湘赣边界秋收起义、湘赣和湘鄂川黔根据地反“围剿”斗争。当时，她遭到当局通缉，婆家害怕受牵连，解除了婚约，这反而让她摆脱了旧式婚姻的束缚。1928年9月，游击队被敌人包围在一个叫祖师岩的地方，身为士兵委员会委员长的李贞发出命令：“不能让敌人捉活的，往崖下跳!”说完，她纵身跳崖，被丛林缠住，才幸免于难。

1934年，由任弼时夫人陈琮英做媒，李贞与甘泗淇建立恋爱关系，于次年元旦结婚。过草地时，李贞已怀有身孕。她以常人难以想象的毅力艰难行军，胎儿7个月时就呱呱坠地。当时条件太过艰苦，孩子出生不久就夭折了，李贞也永远失去了生育能力。新中国成立后，李贞夫妻俩共抚养了20多位烈士遗孤，用革命大家庭的温暖让他们成长成才。

李贞历经炮火硝烟，参加了许多重要战役。抗战时期，她奔赴抗日前线，参加了雁门关伏击战、百团大战，协助白求恩开展工作。解放战争期间，参加了保卫延安和解放大西北等重大战役。1951年，她和甘泗淇奉命共同入朝作战，甘泗淇担任志愿军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她担任志愿军政治部秘书长。夫妻俩齐心协力，做好志愿军的政治工作。回国后，李贞先后担任防空军政治部干部部部长、最高人民检察院军事检察院副检察长、总政治部组织部顾问等职务。

退休后，李贞享受大军区副职待遇，但她很长时间都住在破旧的四合院里，几户人家合用一个锅炉烧水取暖。1990年，李贞走完了其光辉的一生。工作人员含泪整理出堪称“寒酸”的遗物：4把用了15年仍舍不得扔的旧藤椅、1个用了40年的行军箱、11000元人民币、2500元国库券，还有战争年代留下的两根小金条。李贞立下清单，将金条捐给她和丈夫的故乡，用于发展教育事业，存款一部分捐送北京市少年宫，一部分作为党费上交。

新中国第一批女飞行员

1952年3月8日，首都各界7000余名代表、50多位各国驻华使节的夫人以及中外记者云集西郊机场，共同见证新中国第一批女空、地勤人员起飞典礼。上午11时45分，随着3颗信号弹升起，14名平均年龄不到20岁的女飞行员，以及41名机组人员，驾驶6架苏式里-2型飞机直冲蓝天，飞往天安门广场接受检阅。返回后，全国妇联副主席邓颖超夸赞她们说，今天举行女飞行员起飞典礼，只有在新中国才能实现，这也证明，妇女只要打破自卑感，有信心，有勇气，自强不息，努力学习，艰苦奋斗，一切工作都可以做，而且能够做好。

新中国第一批女飞行员

培养新中国第一批女飞行员，正是邓颖超提出来的。1949年参加开国大典时，当她看到飞机飞过天安门，就希望有朝一日也能有女飞行员完成这项任务。后来，邓颖超取得了空军司令员刘亚楼的支持，并通过周总理向毛主席作了汇报，得到了中央的批准。1951年初，空军从华东军政大学和航空预科总队选调55名女学员，送到驻牡丹江的第七航空学校学习。学校根据她们个人身体素质、文化水平和机组配套的需要，遴选了飞行员14名、空中领航员6名、空中通信员5名和空中机械员30名。

当时学校使用的是美制PT-19型和日制双发99式飞机，破旧落后，拆卸发动机、拉杆、蹬舵都要用很大力气，姑娘们就拼命进行力量训练。教练带着第一次上天时，不少人感到天旋地转，有的飞几个起落就呕吐不止。一些人对汽油味敏感，就把汽油倒在手帕上，时不时拿出来闻一下，强迫自己适应这种味道。

经过艰难努力，学飞行的13名姐妹都放了单飞，只有黄碧云还不行，她难过得哭了起来，觉得自己不是干这一行的料。大伙没有放弃她，请第一个放单飞的姑娘阮荷珍谈体会，一起开“诸葛亮会”，分析有哪些难题、该怎么去解决。最终，黄碧云也顺利放了单飞。从开始集中到全员单飞，仅用了7个月时间，平均每人飞行77小时44分。

“三八”节起飞典礼后，55名空、地勤人员全部留在北京，在空军独立第三团单设一个飞行中队。

1954年冬，寒潮侵袭内蒙古草原，锡林郭勒牧场的牲畜大批死亡。女飞行员陈志英和机组成员主动请缨，承担向灾区空投粮食和饲料的任务。飞机抵达草原上空时，恶劣气流云团令飞机剧烈颠簸、摇摆。陈志英冷静操作，圆满完成了任务。1958年底，伍竹迪机组执行向乌兰浩特运送焊接氧气瓶任务，途中克服了气候恶劣、机场跑道短不易降落等困难，为处置锅炉爆炸的问题作出了贡献。

第一批女飞行员们活跃在飞行一线30多年，飞行时间最长的武秀梅停飞时已经53岁。到2021年11月，我国共培养13批女飞行员，其中更有战斗机飞行员以及女航天员。

新中国第一代女伞兵

今天，人们对于海军陆战队已经十分熟悉，但鲜为人知的是，在我军历史上曾有“空军陆战第一旅”的番号，并培养出新中国首批女伞兵。

1950年2月，毛主席交代空军司令员刘亚楼说，应该建设强大的空军，“有一支跳伞部队好!”4月，中央军委电令全国各大军区、各野战军，选调一批政治可靠、作战勇敢、身体强健的指战员以及国民党起义伞兵部队的骨干力量，组建我军第一支伞兵部队。首批伞兵中，有30多名女同志，由文工团团员、军医、护士、翻译等改行而来。

第一站是地面训练，她们要从3米多高的跳台往下跳，一次次体验落地的动作。随后是悬挂双手操纵降落伞，双手弯曲着一次次拽拉粗糙的绳索，女伞兵们的手很快被磨破了皮，训练结束时连拿起筷子都很困难。但大家都憋着一股气，互相鼓劲一定要征服蓝天。她们私下订立盟约，发誓几年不谈恋爱、不结婚，把业余时间全用在训练上。一有时间，就找到队里的业务骨干学习请教。

参与首次跳伞任务的4名女伞兵

1951年3月14日，迎来了女伞兵首次跳伞的日子。沈元珍、李朝旭、凌仲圭、毛镇夷4人领受了这项任务。运输机内，每个女伞兵前后都有1名跳伞骨干，就怕她们到了现场不敢跳，准备到时将她们一下子推出飞机。机舱门打开，迎面而来的强风刮得沈元珍眼都睁不开，但她并没有等人推，而是自己主动跳下去，在空中一遍遍回忆训练动作。4名女伞兵全部安全着陆，新中国的女伞兵首次在蓝天留下痕迹。受她们鼓舞，多地女性主动报名参加伞兵。

1952年8月，全军体育大会在北京举行，第一旅奉命组建跳伞队前往，进行跳伞表演，其中包括15名女伞兵。与平时主要在草地上降落不同，这次表演要跳在坚硬的飞机跑道上，反弹力大，稍不注意就会造成伤亡。跳伞队内进行了临战动员，大家放下心中的负担，决心认真完成任务。

8月3日，跳伞表演正式举行，这也是年轻的空降兵第一次向中央领导和首都人民进行公开汇报。当朵朵洁白的伞花绽放在西郊机场的上空时，现场掌声雷动。落地后，女伞兵们排着整齐的队伍迈向主席台，在场的中央领导微笑着向她们鼓掌致意。一位到现场观摩的志愿军英模代表将鲜花献给女伞兵牟晓峰，夸赞说：“女同志跳伞，你们太勇敢了!”

1961年，曾在抗美援朝上甘岭战役中打出威名的十五军改编为空降军，我军首支伞兵部队也同时划归该军建制。后来，这个军专门成立女子空降队，在一系列战备训练和科研试验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新中国第一批女火车司机

1950年3月8日，大连火车站人头攒动，只见一列火车的驾驶室里，一位女性探出了头。她头戴工作帽，眼睛炯炯有神，凝视远方。车窗下的彩旗上，写着“妇女的火车头”几个大字。这是新中国第一个由9名女性组成的“三八包车组”，驾驶这列火车的司机田桂英也成为新中国第一位女火车司机。

田桂英，1930年出生于大连旅顺口一个贫困渔民家庭，14岁到印刷厂当学徒，赚点儿微薄的薪水补贴家用。17岁时经人介绍到大连机务段工作，凭着出色的工作成绩，第二年就入了党，后来还被评为旅大市(今大连市)一等劳动模范。1949年，大连机务段首次招聘女火车司机，田桂英准备报考。母亲极力反对，既担心她受不了开火车的苦，又怕干这份工作不好找婆家。但田桂英还是报了名，和其他8名姑娘一起开始了另外一种人生。

当时的火车还是烧煤的蒸汽机车，全靠包车组成员铲煤烧火，一锹煤七八斤重，15分钟要投280锹。这样的强度，连男学员都感觉吃力，9名女学员每次训练别提多累了。她们互相打气，一起咬牙坚持。3个月的体力训练后，又开始了理论知识的学习。她们普遍文化程度不高，学习机械原理、技术规程等遇到了困难。好在她们都有一种不怕苦、不认输的劲头，一点点攻克难关。8个多月后，经过苏联专家和中国工程师的联合考核，9人都顺利结业，田桂英排名第一，担任司机的工作。

“三八”节这天，她们首次驾驶火车。包车组成员每人脖子上挂着一条白毛巾，用来铲煤时擦汗，等到了终点站，白毛巾早已变成了黑毛巾。第二天，几乎全国所有的报纸、广播电台都在宣传“三八包车组”的事迹。田桂英因此获得诸多荣誉，被评为全国劳动模范。1951年，以她为原型拍摄的电影《女司机》在全国上映。

1950年9月，田桂英参加全国工农兵劳动模范代表大会，并被安排向毛主席献旗。1951年9月，我国召开政治协商会议，田桂英作为列席代表参加会议。会后，毛主席接见了她，还很感兴趣地询问：“你真能开火车吗?”田桂英心想，是不是自己看起来比较瘦小，所以主席才会这么问?于是在和毛主席握手时，她特意加大了力道，这一举动让毛主席乐了，夸赞她果真有力气。

田桂英受到毛主席接见

到1952年底，“三八包车组”行驶里程达20多万公里，未发生任何事故，还节省了近300吨煤。当年年底，包车组解散，她们被安排到学校学技术。后来田桂英当上了工程师，1985年离休后，她加入了一个劳模创办的物业公司，每天在沈阳的北运河清理垃圾，只拿很少的报酬，一直干到80岁。

新中国第一批远洋女海员

1961年4月28日，广州黄埔港举行了一次特别的送行仪式：新中国第一艘远洋船“光华轮”首航。

新中国第一批远洋女海员。左起分别为胡淑贤、潘彩娇、何丽珍、谢凤欢和何少英

说起来，这背后还有一段悲惨的故事。

1959年，印尼发生大规模排华行动，中国政府千方百计安排运力将人员接回国内，但租借船只成本高、难协调，于是决定购买二手远洋船进行改装运营。“光华轮”原本是1930年下水的英国邮轮，航行30年后准备拆解，被中国以26.5万英镑的价格买下，在经过10个月的紧急维修和人员培训后，开始了这次首航之旅。

为了完成这次任务，“光华轮”抽调了一批女性担任海员。1960年7月，在广东省委的支持下，他们从广东纺织厂抽调了胡淑贤、潘彩娇、何丽珍等6名女工担任服务员，同时抽调来的还有广播电台来的梁婉琼和从省人民医院临时借调的女医生。考虑到当时国家对外交流比较少，她们先是进行学习培训，以熟悉公司、船舶规章制度，学习涉外纪律、礼节仪态，还掌握了一些常用的英语口语。1961年1月，她们登上“光华轮”，熟悉船舶现场，进行实操训练，并获得了广州港港务监督正式颁发的远洋海员证。

1961年4月底，“光华轮”首航。此行面临着很多未知的风险，还可能碰上敌舰、敌机的纠缠和破坏，海员们集体宣誓：忠于祖国，人在船在，接回难侨，完成首航。

几天后，当“光华轮”驶入爪哇海时，遇上大风浪，船体剧烈颠簸，好几名女海员把胆汁都吐出来了。即便如此，她们仍然咬牙坚守岗位。

5月3日，飘扬着五星红旗的“光华轮”抵达印尼雅加达。然而，迎接他们的却是荷枪实弹的军警，他们设置重重防线，妄图阻隔“光华轮”与印尼华侨。在我国驻印尼使馆和侨团大力协调组织下，577名华侨登上“光华轮”。女海员们为他们提供热情周到的服务，还同他们一起联欢，教他们说普通话。来自祖国故土的深情温暖了这些在外同胞的心。从首航到同年10月1日，“光华轮”共5次前往印尼，接回华侨2649人。

从第一批远洋女海员首航开始，女性在远洋运输中发挥着愈加重要的作用。1969年，孔庆芬通过了船长技术鉴定考试，成为中国航海史上第一位远洋轮女船长。1973年，王亚夫成为“广海轮”第一位女轮机长，在这一艰苦岗位上一干就是几十年。1976年，焦湘兰成为新中国第一位远洋船舶女政委。

新中国第一位女导演

2021年国庆档期，经过修复的经典电影《永不消逝的电波》，首次以彩色4K的形式登上了大荧幕。电影海报上，导演王苹的名字再次进入人们的视野。作为新中国第一位女导演，王苹先后执导过许多部经典影片，在中国电影史上占据着一席之地。

新中国第一位女导演王苹

1916年，王苹出生于南京秦淮河边一个知识分子家庭，原名王光珍，乳名“毛五”。中学毕业后，她到一所小学担任老师，待遇还算优厚，但她课余时间钟情于戏剧排练，多次参加左翼戏剧家联盟南京分盟的活动。她于1935年元旦主演了话剧《娜拉》，为了遮人耳目，首次在海报上使用“王苹”这一名字。这部剧连演3天，引起了轰动，却惹火了当地的教育主管部门，要求那所小学辞退她，并通报全市的小学都不得录取她。父亲是个旧式文人，感到很丢人，把她关在阁楼里不许出门，还逼迫她尽快嫁人。

王苹的遭遇经过进步报纸报道后，引起较大反响，最后由张道藩出面调解，允诺解决王苹复职问题，并可以继续参加排练。农历新年时，王苹勇敢地逃出了家门，真实上演了一场“出走”，就此踏上了革命文艺的道路。

她按照组织安排，辗转来到太原，参加宋之的创作的电影《无限生涯》的拍摄，后来电影遭到军阀的干涉而未能拍成。但她和宋之的结了婚，成了革命情侣。

全民族抗战爆发后，王苹先是前往陪都重庆，皖南事变后又前往香港。但只不过大半年时间，日本于1941年12月发动“十八日战争”，占领香港，滞港的大批文化人士紧急撤退。当时，宋之的患了重病，一岁多的大女儿还走不了路，一家三口互相搀扶着，艰难逃了出来。抗战期间，王苹演出了《雾重庆》《大雷雨》《家》《北京人》《钦差大臣》等许多剧目。解放战争期间，丈夫被调往解放区，她带着孩子留在上海，参演了《一江春水向东流》《八千里路云和月》等影片，并用赚来的钱为党组织买药。

新中国成立后，王苹参与了八一电影制片厂的筹建工作，她因拍摄军事教育片《河川进攻》而成为新中国第一位女电影导演。当时，解放军军事学院要组织一个诸兵种协同作战军事演习，院长刘伯承亲自筹划指挥，要求将演习拍成影片，供部队训练和学习参考。这是王苹首次担任导演，压力可想而知。她虚心向大家学习军事知识，指挥调度20支摄影队拍摄宏大的演习场面，最后比较顺利地完成了任务。

从1956年开始，八一电影制片厂开始制作上映战争题材的故事片。王苹导演了厂里首部故事片《冲破黎明前的黑暗》，拍摄过程中，年仅42岁的宋之的患病去世，王苹一度悲伤得不能自已。后来还是厂长一声怒吼“你还是不是共产党员”，才让她醒悟过来。1957年，《柳堡的故事》上映，王苹以女性导演特有的细腻，大胆描述了战争背景下纯净、含蓄而又美好的爱情故事。这种浪漫主义色彩，在战争题材影片创作中还是第一次，电影上映后引起了轰动，电影配曲《九九艳阳天》一直传唱至今。

此后，王苹导演了《永不消逝的电波》《江山多娇》《勐垅沙》《槐树庄》《霓虹灯下的哨兵》等影片，不少叫好又叫座。1962年，她凭借导演的《槐树庄》，荣获第二届大众电影百花奖最佳导演奖。1974年，王苹作为顾问参加了《闪闪的红星》的导演工作。

1990年，王苹因病去世，走完了她74岁的人生旅程。老战友评价她是“一个好师长，一个好导演，一个好妻子，一个好母亲”。

(原文刊载于《炎黄春秋》2022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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