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蛋坨五勇士：堪比狼牙山五壮士的又一曲壮歌

脍炙人口的狼牙山五壮士英雄事迹，早已成为中国人民抗御外敌、宁死不屈的精神象征，而在狼牙山东80余公里的涞水县紫石口村曹霸岗(1957年因水源枯竭归并紫石口村)，也曾发生过一起同样震撼人心的悲壮事迹：八路军五勇士为掩护大部队和群众转移，拼死搏斗，完成任务后身陷绝境，为不当俘虏，奋身跳下百余米高的鸡蛋坨，全部壮烈牺牲。

平西抗日根据地创建于1938年，涵盖北京西部12个县，中心位于涞水县山区的蓬头、福山口一带。八路军依托平西，开辟了平北、巩固了冀东，形成了包围北平、震慑天津和保定的战略态势，宛如一把利刃直插日军心头。为了消除心头之患，日军无所不用其极，但是平西军民凭借艰苦卓绝的奋战，粉碎了日军一次次进攻。

1942年底，平西抗日根据地洋溢着新年的喜庆氛围。在涞水县紫石口村的曹霸岗，军民间一片热闹的景象，大家采来松柏树枝，在7团门口搭起彩门，筹备新年的军民大联欢。然而，屡遭打击的日军第二混成旅却从宛平、涿鹿、房山等地调集了2000多日伪军，分三路扑向平西军政领导机关。12月27日凌晨，400多日伪军趁着夜幕的掩护，长途奔袭根据地门户紫石口村，妄图一举消灭驻扎在此的八路军7团，而后与其他日军合围我领导机关。

当时，7团大部队已跳出根据地，在日军占领区纵横驰骋打击敌人，仅留下2连和特务连执行警戒任务。团首长当即决定：由特务连负责机关和后勤部门转移，2连则留在一线阻击，拖住敌人并掩护群众脱离危险。这时敌人已抵达马各庄滩头，2连迅速占领松树岭主峰。1排被部署在前沿的山头。负责侧翼的是2排8班，由副排长李连山负责。他身材魁梧，作战勇敢，是冀东遵化县人，1938年冀东大暴动后随4纵撤退来到平西。趁着晨曦，战士们开始紧张地构筑工事。由于正值严冬，冻土挖不动，战士们便把能搬动的石头搬来，垒成掩体。刚刚安排妥当，尖兵部队就与敌人接触，传来一阵阵枪声和手榴弹爆炸声，战斗就此拉开序幕。

◆鸡蛋坨

此时，来自房山、涿鹿的敌人开始汇合。经过急促的炮火准备后，向松树岭逼近。借助晨曦的微光，战士们已能看见敌人头上的钢盔和刺刀发出的寒光。17岁的8班战士王文兴已 是有两年半党龄的“老党员”，他沉着地匍匐在突出部位，待蜂拥而上的敌人接近前沿时，随着指挥员一声令下，大家手中的枪一齐向敌人喷出火舌，紧接着一颗颗手榴弹在敌群中炸开了花。敌人来不及还击，就连滚带爬地滚下坡去，阵地前沿的山坡上丢下了一片敌人尸体。

吃了亏的敌人很快调整了队形，把集团冲锋改为散兵队形，再次对前沿阵地发起攻击。主阵地上的战士分为战斗小组分散迎敌。敌人的第二次冲锋又被打退。

天逐渐大亮，敌人看清了山上八路军的阵地部署，不禁恼羞成怒。他们集中炮火再次轰击。顿时我方阵地浓烟滚滚，树干、乱石横飞，许多战士在爆炸声中倒下。在炮火的掩护下，敌人又一次冲到了阵地前沿。指导员看到这个情况，立即令2连唯一的迫击炮压制敌人。这门炮是在一次战斗中缴获来的，仅有3发炮弹，炮手调好炮两次装弹，但都是哑弹……炮手愤怒地装填最后一发炮弹，终于在前沿的敌群中炸响，战士随即向敌群投出了1排手榴弹，敌人嚎叫着又一次逃下山去。

片刻之后，敌人再次组织炮击，不断有战士倒在敌人炮火下。很快敌人趁着弥漫的硝烟又一次向我阵地猛扑!在督战队威逼下，一些日军和伪军冲到了阵地前沿。战士们挺起刺刀，与鬼子展开肉搏战。喊杀声、刺刀的碰击声震荡山野。在我军战士顽强拼杀下，接连打退了敌人的三次冲锋。山坡上、沟坎里，到处躺着敌人的尸体。1排也伤亡很大，除排长和1名战士外，其他战士大多牺牲，不得不撤出主阵地。

日军夺得我前沿阵地后，随即向8班阵地展开攻击。在李连山指挥下，8班战士们向敌人猛烈射击和投弹，把敌人压制在山坡下抬不起头。受阻的日军又改用迫击炮向山顶猛轰……

战斗已进入到白热化阶段。中午，一个又一个紧急报告从各处传到指挥所：“一股敌人在汉奸带领下从松树岭山后小道正偷偷向我主峰包抄过来……。”“敌人进入了紫石口村，并开始向我主峰侧翼运动。”

分区和团首长清楚地意识到，敌强我弱，硬拼下去会给部队带来更大伤亡。在确定军分区与平西地委机关都已安全转移后，首长果断命令2连：“边打边撤，在敌包围圈形成之前撤出战斗!”

◆1943年1月7日《晋察冀日报》头版头条刊登的五勇士跳崖殉国的报道(文中“曹八沟”为当年“曹霸岗”之误)。

为保证团部和2连安全撤退，连首长决定留下李连山，带领8班和1挺机枪据守鸡蛋坨，坚持到天黑再趁夜突围。

李连山接到命令时，山下的敌人正在调整兵力，从佛洞塔侧翼迂回过来。他深知即将面临一场更加激烈的殊死搏斗。果然，敌人更加疯狂地进攻又开始了，日军小松大队长命令督战队用刺刀威逼着日军和伪军冲锋。枪刺下的日伪军蜂拥而上，前面的被打倒了，后面的还接着往上冲。面对疯狂的敌人，李连山和战士们眼都红了，机枪怒吼着向敌人横扫，敌人又一次狼狈地败退下去。李连山抓住战机，立即带领大家向鸡蛋坨主峰转进。

鸡蛋坨由石灰岩构成，山峰因状如鸡蛋而得名。山顶上是一段高百十米的悬崖峭壁，光秃秃的石壁上寸草不生;左侧是一条崎岖的小路，这是8班撤退的唯一道路。战士们明白，这里是守护平西党政军机关驻地的最后一道屏障。一路上，他们不断地向敌人射击，尽量将日军拖延在山中。愚蠢的日军一直以为他们尾随的是老7团的主力，疯狂地追杀过来。冬日的太阳终于接近西山头，李连山知道任务即将完成，刚刚接近山顶时，王文兴突然喊道：“排长，敌人!”李连山顺着王文兴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敌人从鸡蛋坨后面小道迂回包抄过来。机枪手老刘调转枪口一阵扫射，将敌人打了下去。但很快，机枪子弹打光了。这时敌人的包围圈还没形成，8班要突围还来得及。但李连山看看残阳的余晖摇了摇头：如果撤下去，敌人尾随上来会前功尽弃……思忖再三，他要求机枪手老刘带副射手马上撤退!见老刘不愿抛下战友，李连山严厉地说：“这机枪是战友们用鲜血和生命从鬼子手里夺来的，你马上把它带回去，决不能落到敌人的手里。”说着用力猛推了老刘一把。老刘无奈，扛起机枪，恋恋不舍地望了战友一眼，与副射手向山上撤去。

鸡蛋坨上的机枪声一停，两路鬼子又发起了疯狂进攻。李连山用坚定的目光环视着仅存的战友：王文兴、刘荣奎、宋聚奎、邢贵满……一张张熟悉的面庞和坚毅的眼神，他知道无须再做任何动员!此时，他们已经连续战斗了一整天、十几个小时没吃东西，弹药也越来越少。穷凶极恶的敌人已绕道占领了佛洞塔，机枪居高临下地朝鸡蛋坨扫射过来……退路彻底被堵死了。

太阳已经落山，正面敌人离山顶越来越近，五位勇士终于射出了最后一粒子弹。山脊透出铁灰色的光，映照着日军的面孔更加狰狞。李连山把牙一咬，喊道：“上刺刀，和他们拼了!”五位英雄冲入敌群展开了激烈的肉搏。已经浑身是伤的李连山一连刺倒了2个鬼子，当他的刺刀扎入第3个鬼子的胸膛时，刺刀被敌人的脊骨卡住，一个鬼子从背后凶残地刺了他一刀。李连山狠咬牙关，凝聚全身力量拔出刺刀，扭转身来，用尽力气对着那个鬼子扑去，吓傻了的鬼子连连后退，被王文兴一刀毙命。

刘荣奎与宋聚奎也满身是血，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敌人终于再次被逼退。见到鲜血从胸膛喷涌而出，李连山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八路军誓死不当俘虏，把枪砸了，跳崖!”说着砸断了枪支退到悬崖边——又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胸部，他怒睁双目倒下崖去。

面对逼近的鬼子，战士们互相鼓励道：“我们死也不当俘虏!”刘荣奎、宋聚奎把枪砸断扔下悬崖，手拉手对望了一眼，一起跃身跳了下去。

筋疲力尽的邢贵满端着枪倒退向崖边，突然他向前发力，猛地刺死一个鬼子后，转身怀抱着三八大盖，跳了下去。

小战士王文兴忍痛把心爱的步枪砸断，看了一眼眼前的悬崖，战前他刚刚接到通知，要调他到军分区司令部做机要员。平时他十分注重军容风纪，但此时硝烟已经染黑了两颊。他从挎包拿出还未舍得用的毛巾蒙住双眼，仰身跌出山头，融入了蓝天……

两路日军在山头汇合，他们万万没有想到阻击他们的只有五个战士。面对五勇士气壮山河的跳崖壮举，他们终于明白，中国人永远不会在法西斯面前屈服——良久，挎着指挥刀的日军大队长小松狰狞地吼叫了一通，喝令鬼子列队向天空射击，枪声久久的在山岭间回荡!

夜色降临，丧魂失魄的鬼子再也不敢向根据地进攻，拖着一百多具尸体仓皇逃离了根据地。

◆烈士陵园内的晋察冀军区嘉奖令碑刻。

对面山洞中隐蔽的群众，流着眼泪目睹了鸡蛋坨这场气壮山河的战斗。他们找到五勇士的遗体，用最好的棺木装殓了他们。在他们眼中，鸡蛋坨峭壁上还深深镌刻着五位勇士不屈的身影。

7天过后，晋察冀军区司令员兼政委聂荣臻和副司令员萧克发出通令，嘉奖鸡蛋坨阻击战五位壮士。通令嘉奖原文如下:

晋察冀军区司令部表扬七团一个班牺牲的通令:上月二十五日平西张坊、斋堂、南窑等地敌千余进犯，内一路四百余经东西马各庄，二十七日向曹八(坝)岗(板城东北)前进，我七团已事先占领阵地，待敌距我百余公尺处即以密集火力予以猛袭后，敌整队反扑，遂进入白刃战斗。该团副排长李连山率一个班掩护主力撤退，除伤亡外，仅余五人，退至一绝地，弹药已尽，敌兵又至，该副排长遂决定跳崖，未及跳下中弹阵亡，其余战士四人遵从副排长遗志，从二十余丈高崖上跳下全部壮烈牺牲。该副排长李连山及战士四人宁死不当俘虏，英勇顽强精神可佩，特通令嘉奖，望深入传达。

上令

晋察冀军区司令兼政委：聂荣臻

副司令员：萧克

1943年1月5日

历史已走过了80多年，但五勇士的浩然正气永远注入了巍巍太行群山之中，成为军民前进永恒的动力。

微信扫一扫｜长按识别，进入读者交流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