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斌：我们来看看委内瑞拉

作者：杨斌来源：《国企》杂志 2013-11-13 773

　　西方舆论诱使全球对金融震源产生误判

　　当前西方借美国可能退出量化宽松唱空新兴经济暗藏玄机，国际热钱正频频制造新兴经济国家股市、汇市暴跌，巴西、墨西哥、印度尼西亚、印度市场均受到较大冲击，似乎美国经济复苏良好促使美联储即将退出量化宽松，美国股市获利前景良好促使国际资本大量回流美国，新兴经济面临着撤资风险并将成为金融动荡风险的发源地，甚至可能重演当年亚洲、拉美金融危机频发的局面。西方媒体正积极鼓噪唱多美国、唱空新兴经济的舆论，可能误导人们错判全球经济形势和金融动荡的主震源。

　　实际上，全球金融动荡的发源地依然是美欧发达国家。2012年5月，英国中央银行执行董事安德鲁•哈丁，披露美欧已持续四年的金融危机还远未结束，未来给全球经济造成的损失可能高达200多万亿美元。安德鲁•哈丁是美欧金融垄断财团的高层知情人士，所透露的重要信息反映了统治精英阶层对未来危机损失的评估。这一天文数字相当于全球各国国内生产总值的三倍多，意味着未来危机仍具有摧毁全球经济的巨大能量，潜在巨大损失并非来自一般的股市楼市泡沫，而只能来自美欧国家特有的超级金融衍生品泡沫，因而全球金融主要震源不是新兴经济而依然是美欧发达国家。

　　美国著名经济学家、诺贝尔奖得主斯蒂格利茨，2012年在英国《金融时报》上撰文指出：“今天美国人的中位数收入低于十五年前的水平，全职男性劳动者的中位数收入甚至低于四十年前的水平。”2009年至2013年的五年多来，美国官方和主流媒体每年都宣扬经济强劲复苏的舆论，倘若美国官方的经济增长和就业数据是真实可靠的，美国民众的收入和财产即使尚未充分恢复，也不至于发生倒退到数十年前的灾难。这意味着美国的真实经济走势同复苏舆论大相径庭。

　　美国经济形势既然并未出现官方宣扬的好转，美联储为何还要宣布可能逐步退出量化宽松政策呢?这是因为美联储滥发货币人为压低利率的政策，本身就不能刺激实体经济而只能刺激资产泡沫，在虚拟金融领域制造超级通货膨胀来拉升有毒资产价值。但是，尽管美联储仍在实施量化宽松购买大量国债和房地产债券，2013年春季美国债券市场依然出现了价格下跌的崩盘迹象，意味着美联储的量化宽松政策已处于濒临失效边缘。

　　2013年初，日本在美国授意下进行了超级量化宽松试验，相对于国内生产总值规模的刺激力度超过了美国三倍，结果日本股市、债市短期高涨后就出现了暴跌和持续震荡。日本经济停滞、工业萎缩而消费品物价大幅上涨，加剧了国际投资者对量化宽松政策失效的怀疑和担忧。美国、日本的债券市场都出现了价格暴跌和利率飙升。2013年5月，美国十年期国债利率从1.6%上涨到2.27%，短短三十天就上升了40%，美联储尚未宣布可能退出量化宽松就出现了利率失控迹象。

　　美联储在量化宽松失效、利率失控可能诱发市场崩盘的情况下，不会坐等市场泡沫骤然自发破裂令华尔街损失惨重，发出未来可能退出量化宽松的信号意在提醒华尔街提前布局，然后等待大财团完成布局后再选择适当时机人为刺破泡沫。值得指出的是，美联储虽然公开宣布将会逐步退出量化宽松政策，但为防止泡沫提前破裂可能暗中加大秘密量化宽松规模。正像2007年美联储一面宣扬复苏良好而一面却开始7.7万亿美元的秘密救市，拖延危机爆发时间帮助高盛等大财团完成做空市场布局，然后再通过故意让雷曼公司破产主动人为刺破泡沫。这样，美联储通过人为诱发泡沫并控制其膨胀、破裂过程，就能将金融危机变成大规模掠夺财富的金融战争武器。

　　西方媒体制造唱多美国、唱空新兴经济的舆论，宣扬美联储退出量化宽松将导致资金撤出新兴经济，但实际上美国经济实情并未好转并面临泡沫破裂危险，更加需要从新兴经济掠夺财富来转嫁、弥补危机损失，因此，不会简单出现撤离新兴经济的单向资金流动。当前西方金融财团可能在媒体制造舆论的掩护下，将中国、印度等新兴经济国家作为金融战争攻击重点，热钱将会有意大进大出双向流动制造市场大起大落。

　　中国面对美国退出量化宽松与新兴经济动荡的危险，不能误认为只有国际热钱撤离的单向波动危险，不能依靠股指、利率、汇率衍生避险工具来规避风险。因为市场涨跌和避险工具都受到国际金融大财团操纵，随时可能发生出人预料、反复无常的双向突变，交替运用唱空、唱多、做空、做多的复杂组合，如舆论唱空暗中却做多吸筹，舆论唱多暗中却撤资做空设局，时而唱多、做多两手并用刺激泡沫膨胀，时而唱空、做空双管齐下打压市场，市场暴跌越狠做空布局就获利越大。

　　值得注意的是，今后美联储即使公开宣布退出量化宽松政策，国际热钱一时撤离而随后仍可能大量涌入新兴经济，正像2007年美联储虽然也宣称次贷危机得到控制且经济复苏良好，实际上却秘密推出了7.7万亿美元的巨资救市计划，促使华尔街财团获得充足流动性大举进军中国布局，在中国股市、楼市、期货等市场上大肆炒作泡沫，后来令中国广大股民在从六千多点到两千点的暴跌中损失惨重。今天美国仍然会将中国作为转嫁金融危机损失的重点。

　　委内瑞拉应对全球危机的策略值得借鉴

　　中国有必要探索应对全球经济动荡冲击的新策略，不能简单重复应对2008年危机冲击的老办法，防止粗放投资方式加剧地方坏债、楼市泡沫等问题，应努力让刺激投资准确流向改善民生和调整结构领域，让适量的投资带来更大的刺激消费和经济增长的效果。这方面应借鉴委内瑞拉让民众参与制定刺激经济计划，走群众路线让民众参与改革与发展的“顶层设计”，带来民众满意的社会效果并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成功经验。

　　加拿大一家媒体撰文评价过美国和委内瑞拉应对危机方式的差别，称美国采取了封闭的、自上而下的精英顶层设计路线，委内瑞拉则采取了开放的、自下而上的参与式民主的群众路线。2008年爆发全球危机的五年来这两种路线效果差异惊人：美国的饥饿贫困人口大幅度增长，有500多万个家庭失去了住宅，美国巨资刺激、挽救虚拟经济并深陷财政债务危机。民意调查显示，美大多数民众认为国家走错了路。相比之下，委内瑞拉的饥饿贫困人口却大幅度减少，适量刺激经济投资准确流向改善民生的实体经济领域，国家没有背上沉重包袱且国债比重反而下降。民意调查显示，委80%以上民众对生活满意乐观。数年来奥巴马的支持率骤减而查韦斯的支持率飙升。这篇文章诙谐地称，美国人肯定懊悔无法用奥巴马交换查韦斯。

　　2008年爆发国际金融危机之后，委内瑞拉的经济遭受了巨大的冲击，石油价格从每桶150美元暴跌到了30美元，石油收入大幅度下降引起国家财政收入减少，众多外资企业和私人企业纷纷停产、裁员，委内瑞拉一度出现经济增长放缓和严重失业问题。美国推行滥发货币的量化宽松政策造成流动性泛滥，国际热钱骤然涌入、涌出委内瑞拉等拉美国家也加剧了经济困难。

　　美国支持的委内瑞拉反对派、大资本及其控制的媒体，利用委内瑞拉出现的经济困难猛烈攻击查韦斯的经济政策，指责查韦斯建设委内瑞拉特色社会主义政策遭到失败，政府的资本账户管制引起了国际投资者不满和撤离，应该取消利汇率、利率管制、减少资本收益税来吸引国际资本，对因油价下跌陷入困难的国有石油公司实行私有化，限制国有银行、增设私人银行扩大对中小私营企业贷款，重新进入查韦斯退出的美国倡导的美洲自由贸易区，向跨国公司、跨国银行开放贸易金融领域以促进经济增长。

　　查韦斯政府认为，这是美国借助金融战争攻击引发的经济困难，鼓动委内瑞拉反对派发动的舆论战以动摇、颠覆政府，美联储量化宽松挽救的不是实体经济而是金融财团，因此才会出现失业率居高不下时大量流动性却涌向新兴经济，国际热钱涌入是为寻找投机暴利对委内瑞拉经济有害无益，取消资本账户管制并放开汇率、利率将加剧市场动荡，为国际热钱操纵外汇、资金市场大起大落制造投机空间。委内瑞拉政府采取了相反的加强资本账户管制措施，加强对外汇交易的管制并严格限制国际热钱涌入、涌出，确保外汇、资金用于实体经济贸易和投资而非投机，很快缓解了国际热钱骤然撤离导致的美元紧缺，配合扩大社会主义经济成分的措施恢复了良好经济增长。

　　开拓新型国际经贸合作模式

　　查韦斯一直强烈反对美国倡导的美洲自由贸易区。他认为美国的战略目的是从贸易、金融领域控制、掠夺拉美国家，经济上过于依赖美国还会加大遭受政治颠覆的危险。哥伦比亚等亲美国家加入了美洲自由贸易区之后，因损害农民、工人、私人中小企业利益经常发生示威动荡。美国2008年爆发危机后国内市场萎缩而金融动荡频繁，加入美洲自由贸易区之后也难以扩大对美国出口获益，反而为国际热钱频繁发动金融袭击转嫁危机损失提供方便。

　　查韦斯经常谈起2001年在加拿大魁北克的难忘经历。当时正召开三十一个拉美国家首脑参加的美洲自由贸易区峰会，下榻宾馆被反对美洲自由贸易区的七万名愤怒示威民众包围，在警察盾牌、催泪弹构筑的耻辱保护围墙中动弹不得。加拿大总理声称保护围墙坚固足以抵御反全球化抗议者，结果却不堪一击被愤怒的示威者撕开了50米缺口。查韦斯由此深知美洲自由贸易区服务于大资本利益。2005年，委内瑞拉、阿根廷等拉美国家的公开宣布反对和退出，导致了美国主导的美洲自由贸易区遭到彻底失败。

　　委内瑞拉等拉美国家联合成立“美洲玻利瓦尔替代计划”，创建了一种服务于社会民众利益的新型国际贸易组织，基本理念不是为资本提供更大自由和获利空间，而是以人为本开展经贸合作推动有利于社会的发展。随着美国爆发金融危机和拉美国家左派纷纷执政，这一新型贸易组织的成员不断扩大并增加到了八个国家。委内瑞拉还联合巴西、阿根廷、巴拉圭、乌拉圭等国家，成立了旨在促进拉美发展并摆脱对美国依赖的南方银行，不附加任何苛刻贷款条件并优先满足社会需要，与美国主导的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体系相抗衡。

　　委内瑞拉通过加强新型国际贸易金融组织的合作，有效应对了美欧金融危机冲击并度过了经济困难。拉美国家面对国际热钱骤然撤离造成的美元荒，依靠新型国际贸易组织开拓不依赖美元的贸易。阿根廷等拉美国家由于外汇紧缺、经济困难，难以支付足够美元按国际市场价格购买所需石油，委内瑞拉就以低于国际市场价格向阿根廷供应石油。这一友善互助行为也得到了阿根廷的慷慨回报，阿根廷也以低于国际市场价格向委内瑞拉供应牛肉。尼加拉瓜电力短缺而又缺少购买发电机的外汇，南方银行向尼加拉瓜电力企业发放古巴货币贷款，帮助购买古巴生产的发电机组扩大生产满足了社会需要。

　　这种新型国际经贸合作解决了拉美国家的外汇短缺问题，促使因国际金融危机陷入困境的企业打开了市场，针对成员国企业、民众的实际需要和面临的种种困难，创造了资本主导自由市场规则下难以实现的许多贸易机会。拉美各国政府制定刺激经济计划时相互协调开展长期深层次合作，共同发展造福民众的实体经济并限制金融泡沫投机，促进互惠双赢的经贸合作而避免造成过度激烈的市场竞争，避免了美欧经济危机导致国际市场需求萎缩的情况下，自由贸易区内众多企业为了争夺有限的市场开展你死我活竞争，导致出现企业破产、失业猛增、社会动荡和贸易纠纷，促使委内瑞拉等拉美新型国家经济复苏成绩明显优越于美国。

　　发展集体合作企业提高公有制经济比重

　　查韦斯认为，委内瑞拉经济萎缩最严重的行业，受到资本主义规律支配因而遭受冲击较大，如许多外资企业集中行业纷纷关闭工厂撤回欧美，必须大力发展社会主义公有制企业才能应对危机，国有、集体合作企业的改革方向不是按商业模式运行，而是走群众路线让民众、职工参与企业的监督和管理，否则也会像私人企业一样关厂、裁员加剧危机。委内瑞拉为应对全球经济危机大力发展国有、集体合作企业，将社会主义公有制经济的比重大幅度提高到三分之二，促使民生明显改善、内需扩大并成功跨越了“中等收入陷阱”。

　　委内瑞拉许多地区受危机冲击出现了严重失业困难，民众直接参与的草根民主机构社区委员会，在国有企业、国有银行提供的技术和资金支持下，创办了大量集体合作企业并接管停产私人企业，为促进经济进入复苏和解决就业困难发挥了重要作用。新型集体合作企业具有很高效率和竞争能力，能够在私企纷纷停产的经济危机时期坚持生产经营，帮助众多工人避免了被裁员并有效缓解了社会失业。

　　委内瑞拉建立新型集体合作企业的广泛适应性和显著成就，证明了所谓公有产权是不明晰、低效率的理论的荒谬，私营企业仅将工厂看成是赚钱工具并遇到危机就放弃，而广大职工将工厂的机器看作生存手段而精心爱护，即使遇到了危机赚不到利润也会坚持经营而不会停产裁员，相同数量的企业资产能够为社会创造更多的就业，这样企业仍能带来工资收入、上缴税收并支付利息，用企业所创造的净产值或附加价值来作为衡量指标，比资本追求的狭隘利润指标具有更为重要的社会经济意义。

　　走群众路线加速城镇化建设

　　查韦斯主张用社会主义的人民当家做主的参与制民主，取代资本主义的“金钱操纵政治”的代议制民主，让人民群众通过持续不断地参与社区委员会的活动，不仅决定社区社会经济发展、住宅建设等微观事务，而且还影响投资刺激计划、经济改革、物价稳定等宏观经济决策。民意调查显示，委内瑞拉民众对新型民主的满意率高于80%，远远超过了实行代议制民主的西方、拉美和东欧国家。2008年，委内瑞拉制定应对全球危机的经济刺激计划，采取了民众直接参与“顶层设计”的民主经济计划模式，政府投资密切联系着民众参与制定的社区发展规划，准确投向了民众迫切希望的各种社会项目，包括数年内建设100万套保障性住宅的宏伟计划，相当于中国建设6000万套左右保障性住宅的规模。

　　查韦斯执政以前，委内瑞拉贫困现象严重导致各大城市中遍布贫民窟，社区脏乱、简陋，并缺乏良好的饮用水、道路等基本公共服务。广大民众希望利用应对全球危机的扩大内需投资，加速城镇现代化建设尽快改善自己的居住生活环境。但是，查韦斯知道倘若刺激经济计划依靠资本主导的城镇化，钢材、水泥等私人建材企业就会趁机加价提高住宅成本，私人房地产开发商就会隐瞒成本、谋求暴利、投机资本，房地产开发商就会相互勾结炒作房价飙升，就会刺激房地产泡沫并让民众改善居住环境的梦想落空。查韦斯认为，凡是私人资本和市场无法解决的社会难题，恪守西方政府不干预教条就是坐视民众苦难而不作为，而发展新型公有制企业有利于用经济手段解决困难。

　　查韦斯政府为确保刺激经济的宏伟住宅建设计划造福社会，果断在住宅建设行业、钢铁、水泥等建材行业推行了国有化改革。国企和集体合作企业保质保量提供钢材、水泥建材，同样数量的公共投资能够更准确满足民众的更多真实需要，多快好省地完成更多数量和更高质量的建设项目。由于国有化带来了国企、集体合作企业竞争，外企和私企难以再像以前那样限产断货、趁机加价，从政府的大规模住宅建设计划中渔利，试图制造社会不满情绪来干扰和影响大选。社区委员会接洽国有、集体合作建筑企业，让居民组成帮工队参加砖瓦工、木匠、电工等工作，这样既能节省费用又能监督确保建筑工期质量。社区委员会还通过参与制民主不断积累经验改进工作，如为确保住宅建设质量和居民对自己住宅满意，现金支付工程款改为验收合格再由国家银行支票付款等。

　　广大民众通过社区委员会参与国家各种“顶层设计”，利用应对全球危机大大增加了改造城市贫民窟的公共投资，迅速改善了城市贫民窟的居住环境和民众的生活质量，这样政府的保障性住宅建设才从仅有象征意义的项目变成了以人为本新增长方式真正惠及民众的奇迹。根据委内瑞拉的权威民意调查机构，查韦斯生前推出的“宏伟住宅计划”，在政府推出的众多成功社会改造计划中，最受民众的欢迎并获支持率高达76%。2012年委内瑞拉大选期间，民间流行着“让我们用爱来报答爱”的感人口号，表达了曾经长期居住在城市贫民窟中的民众在搬迁到整洁、漂亮新居后的衷心感激心情。

　　查韦斯在去世前承诺将再扩大“宏观住宅计划”，将其当作全力以赴的动员全民战争，将赋予3万多草根民主社区委员会更大的权力，只要落后社区的居民征集一定数量的签名，就可申请资金启动、规划并实施住宅建设项目，还可参与监督政府官员和企业高管的渎职腐败行为等。近年来，委内瑞拉又推出了更加宏伟的住宅建设规划，今后六年中计划建设200多万套保障性住宅造福民众，这意味着相当于中国1亿多套保障性住宅的巨大规模。中国应借鉴委内瑞拉加速城镇化和保障性住宅建设的经验，避免应对全球危机的扩大内需投资刺激房地产泡沫膨胀，更好落实科学发展观并实现“居者有其屋”的建设和谐社会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