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义桅：北约“北扩”背后多层逻辑更清楚了

芬兰和瑞典相继宣布已经决定申请加入北约，两国很可能未来几天内就正式提交申请。基于北约之前五轮东扩，这次两国加入可以称为北约第六次东扩，也可称为一次北约“北扩”。

芬兰历史上命运多舛，曾先后是瑞典、俄罗斯的一部分。独立百年来，作为俄罗斯与西方的缓冲地带，一直奉行中立政策。为何现在一改立场，决心加入北约？其实，芬兰加入北约算不上特别突然之举，而可被视为“加入西方集团”的最后一步。上世纪70年代，芬兰曾试图作为联系国加入“欧洲自由贸易联盟”；20世纪80年代，芬兰加入欧洲委员会，1995年又加入了欧盟。冷战结束以来，芬兰一直在与北约进行合作。除了不受《北大西洋公约》第5条款保护，芬兰参加过北约多场军事行动，并定期参加北约军演。

如果说芬兰的中立地位是二战后苏联“默许”的，瑞典的中立政策则可追溯到1780年与沙俄、丹麦签订的联合武装中立同盟。如今瑞典也一改“历史传统”，可以说是“亲美”“反俄”以及当前俄乌冲突局势演变等多重复杂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虽然跟芬兰一道决定申请加入北约，但瑞典表示反对在本国领土上部署核武器和永久基地。这当然是有瑞典国内民意的原因，同时也是“历史惯性”仍在发挥作用的体现。

两国加入会给北约抑或美国带来什么？从地理上看，芬兰与俄罗斯有着长达1300公里的陆地边界。芬兰加入北约，将意味着北约与俄罗斯的陆地边界长度直接翻番，而且会使北约与俄罗斯的科拉半岛、圣彼得堡等战略要地或重要城市距离更近。同时，这也意味着北欧五国全部加入北约阵营，使北约对俄罗斯的地缘围堵进一步加强。

芬兰加入北约还将给北约带来巨大利益。芬兰现役部队规模位列欧洲前茅，同时还有90万预备役军人；芬兰的空军装备中包括F-18战机，并将很快升级为更先进的F-35战机；芬兰的防卫系统相比其他不少欧洲国家也更能与北约系统兼容。加入北约后，芬兰将同斯堪的纳维亚国家和波罗的海国家对俄形成更大威慑。

瑞典曾是欧洲北方强国，拥有强大的创新工业体系，还有著名的军工企业萨博集团。芬兰和瑞典变成北约的北方防御前沿，必将加速武装，减少美国在欧洲的安全投入。这样或使美国寻求把注意力更多转向亚太，事实上北约已经把矛头对准中国了。

北约是冷战产物，它的再次扩张也是收割冷战红利的“再次疯狂”。北约的终极目标不只是摧毁苏联后接着搞垮俄罗斯，某种意义上也是西方文明随着经济全球化扩张“受挫”后，又寻求加大安全扩张，以续写“西方中心论”的神话。寻找敌人、制造威胁、消灭异类，是北约展示的扩张逻辑。“欧洲国家”的身份一度成为加入北约的前提。但现在北约“全球化”或对“一个全球化北约”的追逐早已背离它的宗旨。

尽管“入约”需要北约30个成员国一致同意，需要各成员国议会批准，耗时动辄数月时间，现在还面临土耳其的公开反对，但美英等国已经着手对安卡拉进行安抚，同时对过渡时期芬兰和瑞典两国的安全做出保证。欧洲已有官员表示，现在北约的威慑和防御战略概念与2月24日之前含义不同，北约必须就此调整定位并加强东翼。芬兰和瑞典本质上已被认同是北约成员国，它们只是缺少正式“会员卡”。美国促动北约拱火乌克兰，策划对俄罗斯的“代理人战争”，效果更加显露，就是借机再次扩张，在找麻烦、占地盘、造声势中，努力使自己从“脑死亡”变成“香饽饽”。

随着北约“北扩”或第六次“东扩”，西方对俄罗斯的挤压较之以往更甚。如前所述，与苏联解体后北约接连收编中东欧国家不同，北约“北扩”吸纳中立国芬兰和瑞典，将对俄罗斯的战略空间造成更严重的挤压效应。不仅与俄边界增加几乎一倍，而且对俄罗斯的波罗的海舰队和北方舰队形成包围之势。北约进一步“筑牢北方屏障“，还会进一步抵消俄罗斯加里宁格勒飞地的军事和战略价值，一个将俄罗斯排除在外的欧洲，安全边界、政治边界、经济边界、文化边界日益重叠。

对于芬兰决定申请加入北约，俄外交部称，芬兰加入北约将直接违反其国际法律义务，尤其是1947年的《巴黎和平条约》，其中规定各方不能结盟或参与针对其中一方的联盟；另外还有1992年的《俄罗斯和芬兰关系基础条约》，其中规定双方不能对对方领土完整或政治独立进行武力威胁或使用武力。俄方还说，鉴于目前西方集体对国际法的忽视，这种行为已成常态。在俄乌冲突仍在持续的背景下，俄罗斯方面目前的反应被认为比较“冷静”。但北约以及西方对俄罗斯毫无底线的挤压未来将给欧洲安全格局带来的长期负面影响，恐怕不会那么容易消除。

加上这次北约“北扩”，北约扩大的脉络和背后的多层逻辑更明显了。北约扩张可以说是源于罗马帝国扩张的历史记忆，西方文明扩张的惯性，美国军工复合体的资本诱惑，惩罚作为冷战失败者俄罗斯的快感以及它自身作为一个军事集团的本性。北约通过扩张和制造敌人寻求合法性，本质上并未摆脱“强权即公理”的逻辑。

（作者是欧盟“让·莫内”讲席教授，中国人民大学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研究院副院长，欧盟研究中心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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