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鹏：苏联解体导致的人道主义灾难

苏联解体，不仅是一个大国的崩溃，更是一场恐怖的人道主义灾难。它给苏联人民带来的痛苦，仅次于第二次世界大战。可以说是二十世纪最大的非战争人道主义灾难。苏联解体三十年间制造的超额死亡人数，约有两千万，远远超过了1932年大饥荒加列宁时代的肃反和斯大林时代的“大清洗”。斯大林时代的工业化、集体化和“大清洗”的确造成了较大规模的超额死亡，但数量比苏联解体带来的少的多，且带来了经济跨越式发展、人口大幅度增长、教育就业水平的全面提升、国际地位的巨大提高。而苏联解体的超大规模超额死亡，伴随的却是经济的停滞、人口下降和国际地位的衰落。但是，那些仇视社会主义的势力，却对这种千万级的灾难视而不见、刻意淡化，而大力宣传1932年的饥荒、1937年的“大清洗”、“卡廷森林惨案”等死亡人数在百万级、十万级甚至仅有几千人的事件。

苏联解体前十年(1982-1991)，俄罗斯(1992年俄罗斯管辖范围)的人口平均死亡率是千分之十一。

表：苏联解体前十年俄罗斯人口死亡率

在1982年之前，俄罗斯的人口死亡率总体呈逐年递增的趋势。主要是因为第二次世界大战造成的人口结构相对年轻，此后几十年人口老龄化导致死亡率逐步上升。但1982年以后，死亡率持续十年保持稳定，表明人口年龄结构对死亡率的影响已基本消失。

但是，苏联解体以后，俄罗斯人口死亡率立刻暴涨，人均预期寿命仅用了四年时间，就从69岁下跌到64岁。1992年，俄罗斯人口死亡率12.2‰，1993年14.5‰，1994年15.7‰。从此以后，俄罗斯人口死亡率再也没有低于过12‰，也就是说它人口死亡率的最低时候，也要比苏联时代最高的时候还要高。

表：苏联解体后三十年俄罗斯人口死亡率(‰)数据来源：中经数据网

俄罗斯人口在1992年，也就是苏联解体的第二年达到了它的历史最高值1.48亿人。这是战后持续四十多年增长的结果。但苏联解体后，人口就开始下降，在2022年下降到了1.44亿人口。如果我们将超过苏联解体前十年的平均死亡率11‰的死亡人数算作因为苏联解体带来的“超额死亡”。那么，以三十年平均人口1.46亿计，超额死亡一个千分点就意味着有14.6万人死亡。苏联解体三十年，俄罗斯在新的资本主义制度下，就制造了大约1345万的超额死亡。其中2020和2021年受新冠疫情影响，死亡率偏高一些，假设这两年去除疫情影响的死亡率与2019年和2022年的平均数相当，三十年的超额死亡人数也在1200万以上。

考虑到过去三十年科技进步，尤其是医药医疗技术的进步，以超过11‰来计算因为苏联解体带来的超额死亡只会低估而不会高估。同一时期，中国的人口死亡率大概是7‰左右，而且，中国的人口死亡率最后一次高于11‰还是1964年(11.6‰)，从此以后一直到2022年，中国的死亡率再也没有高于10‰。

人口老龄化不能解释俄罗斯人口死亡率的大幅度增长。2023年，俄罗斯55岁及以上人口占全国总人口的30%。同一年，中国55岁以上人口占全国总人口的比例是34.5%。也就是说，中国的老龄化程度比俄罗斯还要高。(另一个比较方式是，新冠疫情之前的三十年中，比俄罗斯老龄化程度更深且气候条件与俄罗斯相似的中国东北黑龙江省，常住人口死亡率从未高于7‰)。中国在高速老龄化过程中，保持了六十年的死亡率相对稳定。而俄罗斯在苏联解体前十年稳定在11‰上下，在苏联解体后三十年的死亡率大幅度提高，只能解释为由于苏联解体导致的一系列社会经济变化。这种变化让俄罗斯经过三十年也未能把死亡率降到苏联解体之前的十年的水平，跟坚持社会主义制度的中国差距也变得更大了。

超过1200万的人口超额死亡，仅是俄罗斯一国。而苏联还包括了其他加盟共和国。前苏联加盟共和国中，第二大人口国是乌克兰。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乌克兰人口持续增长了四十多年，在苏联解体一年后的1993年达到顶峰5235万人，此后持续下降，到2021年俄乌战争爆发前已降至4430万人，少了八百万。

苏联解体前，乌克兰人口死亡率的高峰是1985年，达到了12.14‰。此后又有所下降。总体而言，乌克兰跟俄罗斯类似，在苏联解体前十年的人口死亡率比较稳定，平均大约在11.5‰的水平上。

在苏联解体的1991年，乌克兰死亡率立即开始攀升，在1995年达到了15.4‰的峰值，此后稳定了一段时间，然后在2005年又再创新高，达到16.6‰的历史极值。总体而言，乌克兰的平均死亡率相对于苏联解体前十年，上升了大约3.5‰。2019年新冠疫情爆发后死亡率迅速上升，在2022年达到了惊人的21.4‰。如果这段时间超过15‰的超额死亡不计算在内。则苏联解体三十年，乌克兰超额死亡人口(基数按5000万人计算)即超过500万。这已经超过了按照同样方法(超额死亡率*总人口)计算的1932年到1933年的乌克兰饥荒的超额死亡人数(约300万)。而且，在发生饥荒和“大清洗”的年代，从1922年到1940年，乌克兰人口从2600万增长到了4100万，同时也是乌克兰经济突飞猛进、从一个农业为主的经济体发展成为工业化经济体的时代，其人均预期寿命、住房面积、受教育程度、社会治安环境都有极大的提高。

整体而言，苏联解体给乌克兰人民带来的人道主义灾难，其悲剧性程度，要远远高于1932年大饥荒和1937年“大清洗”。

但是，很多人只知道或者只关注1932年的乌克兰大饥荒，却不知道苏联解体后导致乌克兰超额死亡超过五百万、人口持续下降的巨大人道主义灾难。这就是被资本主义意识形态洗脑的效果。

综合来看，在之前属于苏联的地域范围内，苏联解体三十年间，大约导致了两千万人的超额死亡。这是一场巨大的、持续至今的人道主义悲剧。

这些庞大超额死亡是如何发生的呢?它是苏联解体后的经济动荡、社会管理失控和贫富差距的急剧扩大等综合因素造成的。

苏联解体以前，苏联社会存在很多问题，很多人对生活水平改善速度太慢很不满意。他们被各种别有用心的宣传洗脑，认为只要改变苏联的社会主义制度，照搬美国的政治经济体制，这些问题就都能被解决，苏联人就能过上跟美国人一样的生活。他们幼稚的认为，苏联与美国经济发展水平的差距是政治经济制度的差异造成的。然而实际情况完全相反。社会主义制度让俄罗斯人拉近了和英美在经济发展水平上的差距，放弃社会主义制度则极速扩大了俄罗斯与美国的经济发展差距。

在历史上，俄罗斯帝国的经济发达水平就远远落后于英国和美国。在1890年美国成为全球第一大工业国的时候，俄罗斯实际上还是一个十分落后的农业国。两国的差距很大程度上是地理区位造成的。美国白人殖民者通过暴力杀戮，从印第安原住民手中夺取了美洲中部这块地理条件极为优越的土地，这里拥有众多优良的不冻港和广阔温带大平原，而俄罗斯大部分领土位于寒冷地带，出海口和不冻港都十分稀缺。美国和英国都有海洋保护，本土不易遭受强敌入侵，俄罗斯经济最发达的西部地区则时刻面临来自欧洲列强入侵的威胁。资源环境和安全环境这两项关键因素决定了，俄罗斯地区的经济发展很难赶上美国。如果采取和美国一样的政治经济制度，在地理因素的影响下，俄罗斯和美国的经济差距只会越来越大，而不是逐步缩小。

唯一正确的办法，就是采取更先进的社会政治经济体制来发展本国经济，也就是探索建立更完善的社会主义制度，通过组织效率的提升来实现“弯道超车”。社会主义制度既可以搞计划经济，也可以搞市场经济。斯大林奠基的苏式社会主义制度应该改革，但不应该被颠覆。不能让政府失去对资本力量的控制，不能让社会倒退回野蛮的、无序的资本主义社会。

遗憾的是，苏联精英乃至整个苏联社会的智慧无法领悟这一点。当然，我们也可以说，这是人类在探索社会主义制度建设过程的早期难以避免的挫折。

在社会主义制度被颠覆、瓦解以后，苏联地区的经济体系迅速走向崩溃，产业分工被打乱，社会保障体系崩溃，经济急剧萎缩。苏联地区的社会经济发展水平与欧美的差距不是缩小了，而是迅速扩大了。财富迅速往少数劫掠国家能源矿产的寡头手里集中，大量底层人民失去工作、失去生活保障，迅速沦为赤贫。

巨大的超额死亡率，不是来自于政治镇压，而是来自于经济社会失序和两极分化。

1991年，苏联经济尽管已经陷入困境很多年，GDP仍有7575亿美元，人均3787美元。然而仅仅过了五年，1996年俄罗斯的GDP就腰斩到了3900亿美元，同期工业生产减少64.5%，农业生产减少60.4%，卢布贬值，物价飞涨。1988年苏联平均工资还可以买1250公斤土豆。可到了1992年就只能买到172公斤土豆。大部分苏联人毕其一生攒下的钱，一夜之间变成废纸。解体前没有失业者的苏联，到了1994年失业人数已经到达600万。贫困线以下的人数突飞猛进到了2500万，占全俄总人口的17%。普通百姓的生活水平急剧下降，越来越多的人不得不靠乞讨才能艰难维持生活，而街头上被饿死的流浪汉也越来越多。在苏联解体的头四年，孤儿和弃婴数量迅速增加了70%。

据统计，苏联解体后的谋杀等刑事案件从1990年的1.43万起暴增到1998年的2.3万起。而大型犯罪团伙在苏联解体后的几年内就出现了8000多个，一度超越意大利，成为国际社会最大的黑手党王国。吸毒、卖淫这些在苏联时代基本绝迹的丑恶现象激增。

苏联解体后，一个典型的俄罗斯人“超额死亡”就是这样：他失去了工作，失去的生活来源，家庭储蓄也即将耗尽，在一个寒冷的冬夜喝得酩酊大醉之后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然后一头醉倒在地，永远也不再醒来。

苏联解体后的数年间，俄罗斯男人的寿命缩短了6年。女性好一些，仅缩短了3年。但她们的命运无疑也变得更糟糕了。乌克兰沦为了“欧洲的子宫”，大量年轻女性不得不依靠为富裕国家的男性提供代孕服务维生。立陶宛从苏联脱离以后，沦为“欧洲的妓院”，成了欧洲色情业最发达的地区，根据有关国际组织调查报告显示，立陶宛20%以上从事色情行业的都是未成年人!并且每年还有不少少女被从立陶宛拐卖至欧洲其他富裕国家从事卖淫活动。

随着时间的流逝，俄罗斯的经济社会似乎逐步恢复了正常。但从死亡率来看，这不过是一种跌落谷底之后的低水平稳定。俄罗斯人民的生活水平比刚解体的那几年有所提升，但相对于同时期的世界平均水平，其地位还是没有恢复到苏联时代。1991年，俄罗斯的人均GDP排名全球66位，而到2023年，跌落到了72名。跟它的邻居和曾经的学生，一个坚持对社会主义制度进行改革完善的国家——中国相比，无论是国家综合实力还是人民生活水平，都可以说是一落千丈。

2022年，俄乌战争爆发。这是两个前苏联加盟共和国之间，也是两个斯拉夫民族国家之间的“兄弟阎墙”之战。它是苏联解体引发的悲剧性事件之一。苏联成立的时候，列宁将传统属于俄罗斯的工业重地——顿巴斯地区划分给了乌克兰，这一地区的居民中，俄罗斯人占多数。赫鲁晓夫时期，又把克里米亚划给乌克兰。这种划分方式在苏联中央保持集权的情况下没有什么关系，等到苏联解体，就成了俄罗斯和乌克兰矛盾冲突的根源。乌克兰人占主导的西乌克兰地区努力向欧美靠拢，东部的顿巴斯、克里米亚地区则比较亲俄。乌克兰政权采取了倒向欧美、打压俄罗斯人的政治决策，乌东的俄罗斯人不满意，搞起了独立运动，想脱离乌克兰加入俄罗斯。乌克兰政府依靠北约支持，大力镇压东乌俄罗斯人的独立运动。俄罗斯不能容忍乌军对东乌俄罗斯族人的杀戮，且乌克兰与北约的军事合作又严重威胁到了俄罗斯的国家安全。一系列矛盾最终引发了俄乌战争，战争打了三年还没有结束，是二战结束后最为旷日持久的高烈度局部战争。许多大大小小的乌克兰城镇被战火摧毁，数百万人(包括军人和平民)死于战火，还有数百万乌克兰人逃离家园沦为难民，人口在从战前的4300万降到了2024年底的2800万，锐减一千五百万。为了获得欧美的战争援助，乌克兰将本国的土地和矿产资源大量抵押或出卖给欧美资本。人民死亡、国土沦丧、资源耗尽，乌克兰成为了21世纪最具悲剧色彩的国家之一。2025年2月11日，乌克兰决定征兵年限从25岁降低到18岁，以弥补兵源不足的问题。如果战争再持续一段时间，乌克兰25岁到60岁的两代男性恐怕将被战争消耗殆尽。

苏联解体给苏联地区人民带来的巨大灾难还在持续。它还将持续多久，目前还无法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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