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帕塔起义：后冷战时代反抗新自由主义第一枪

2014/1/4

1994年元旦，就在墨西哥加入北美洲“第一世界”大家庭—《北美自由贸易协定》（NAFTA）正式生效的那一天，墨西哥东南部恰帕斯（Chiapas）的拉坎顿森林传来了向墨西哥政府宣战的声明，发动了原住民农民起义，向新自由主义全球化说：“够了！”（Ya basta!）。原本默默无闻的萨帕塔民族解放军（Ejército Zapatista de Liberación Nacional，缩写EZLN）从此登上了世界舞台。

1994年1月1日早晨，约3000名萨帕塔武装人员以风雷不及掩耳之势占领了恰帕斯州的好些城镇，包括奥科辛戈（Ocosingo）、拉斯.玛格丽塔斯（Las Margaritas）、维克斯坦（Huixtán）、阿尔塔米拉诺（Altamirano）、恰纳尔（Chanal）及奥克斯丘克（Oxchuc）等。墨西哥政府于萨帕塔起义第二天就调动军队进行反攻，奥科辛戈爆发激烈战斗，萨帕塔起义军伤亡惨重而被迫撤离城镇。战斗持续了12天，在天主教圣克里斯托瓦尔-德拉斯卡萨斯教区主教萨缪尔.鲁伊斯（Samuel Ruiz）的调解下达成停火协议。萨帕塔民族解放军控制了部分他们所占领的村庄，但是政府军于1995年2月违反停火协议发动攻势 ，萨帕塔起义军被迫撤退回森林。萨帕塔跟政府于1996年达成和平协议，但是墨西哥政府一直都没有实现萨帕塔所诉求的原住民社区自治权。



萨帕塔解放军在其控制的山区建立了多个地方自治政府。萨帕塔自治政府不受墨西哥联邦政府或恰帕斯州政府所承认，也没有得到任何政府资助，但是这些地方政府负有着相当完善的管理机制，管理当地社区的粮食、医疗保健、教育、税收等。

萨帕塔民族解放军抗议墨西哥政府签署《北美自由贸易协定》，因为推崇新自由主义经济议程的自由贸易协定，将进一步扩大恰帕斯以至墨西哥贫富之间的差距。贫富悬殊是墨西哥政府奉行新自由主义经济政策所造成的结果。墨西哥政府签署《北美自由贸易协定》，以为如此就可以让墨西哥跻身“第一世界”成为现先进国，就算成功也好，但是代价就是迫使墨西哥小农必须跟北美洲跨国大财团进行不平等的竞争，最后摧毁农民及原住民的生计。萨帕塔民族解放军也要求实现墨西哥民主化，以及推行被一直被政府忽略的土地改革。萨帕塔民族解放军主张让恰帕斯享有更大的自治权，包括将该地区的天然自由直接由当地人民所控制。

萨帕塔民族解放军的起义，是冷战结束后新自由主义思想挂帅的全球资本主义高喊“历史的终结”时，在世界超强美国的后院—墨西哥所爆出的第一响枪声—反抗新自由主义全球化霸权的枪声。


副司令马科斯

萨帕塔民族解放军的名称来自墨西哥革命家埃米利亚诺.萨帕塔（Emiliano Zapata），他于1910年爆发墨西哥革命时领导“墨西哥南方解放军”（Ejército Libertador del Sur，缩写ELS，这支军队也被称为“萨帕塔”），争取土地改革。萨帕塔民族解放军主要由来自玛雅原住民所组成。萨帕塔民族解放军最出名的领导人，是不曾在媒体上见过其真面目的发言人—副司令马科斯（Subcomandante Marcos）。萨帕塔运动的政治思想，主要是将社会无政府主义和左翼革命思想跟玛雅人传统习俗结合起来。萨帕塔运动反对新自由主义挂帅的经济全球化，主张由下而上的参与型政治民主。萨帕塔也很强调性别平等。

萨帕塔民族解放军只在1994年1月短短不到两个星期的武装起义中才真正使用武力，过后的斗争都不是注重在军事行动上，而是通过互联网进行政治宣传，让世界各地人民更加了解墨西哥原住民的困境以及萨帕塔运动的斗争理想。萨帕塔因此得到来自世界各地进步人士和团体的支持。



2014年1月1日，是萨帕塔起义20周年，墨西哥的社会经济面貌也许出现了改变，但是潜藏的社会根本矛盾—也就是触发当年萨帕塔起义的导因仍然存在着。20年来，墨西哥在《北美自由贸易协定》下跟美国和加拿大的频繁贸易活动，促成了该国制造业的蓬勃发展以及中产阶级的“崛起”，但是这些经济成果却完全无法改善该国贫苦人民的生活以及解决社会不公的问题。墨西哥的贫穷人口仍占总人口1.18亿的一半，恰帕斯仍然是墨西哥最贫困的州，贫穷人口占四分之三。墨西哥是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成员国当中贫富悬殊最严重的国家，仅次于1970年代在军事独裁时期走新自由主义经济路线的智利。目前墨西哥政府正准备进行官商勾结的“能源改革”，允许外国及私人财团在墨西哥境内开采石油。

萨帕塔民族解放军在恰帕斯的起义，尽管没有扩大成为全国性的革命，但是后来还是迫使墨西哥政府于2001年修改宪法以让原住民享有更多权益。萨帕塔运动为了支持修宪而组织了长征队伍前往全国各地，最终蒙面起义军进入首都墨西哥城，在墨西哥国会里发表演说。不过，由于最后在国会内通过的修宪条款是经过修改而淡化了对原住民权益的保障，引起萨帕塔运动的不满而中断跟墨西哥政府的对话。萨帕塔运动认为政府没有实现和平协议中的承诺，包括关于土地改革、房屋、就业、教育及法定自治权的承诺。

萨帕塔运动及其领导副司令马科斯的宿敌—制度革命党（Partido Revolucionario Institucional，缩写PRI） ，在一党独大执政长达71年后，于2000年的大选中被挫败而失去政权，但是制度革命党于 2012年全国大选中胜出重掌国家大权。墨西哥现任总统恩利克.培尼亚.捏托（Enrique Pea Nieto）还于2013年1月在恰帕斯曾被萨帕塔一度占领过的拉斯.玛格丽塔斯宣布发动“讨伐贫穷”运动，成效多少就有待证实。



霍滕西亚司令员（Comandante Hortensia）在庆祝萨帕塔起义20周年的献词中说：“20年前我们一无所有，人民没有医疗服务或教育。没有人可以叫得出政府官员的名字，因为该政府并不受人民承认或只由政党所控制。若那些政府官员没有履行其职责与义务，或当政府变得专制与贪腐，没有人可以罢免他们，因为他们得到州和联邦政府的撑腰。这意味着没有任何政府官员真正为民服务。但是，现在我们的人民在地方上、市级和区级拥有属于他们的自治政府。无论所做的是对是错，这是根据人民的决定和意愿所选出来的政府机构，若有必要可以随时被替换。”“这个建设属于我们的自治、民主、自由、平等和公义之过程正向前迈进，而没有人可以阻止它。”

20年前的萨帕塔起义，不仅仅是一场反抗不公的武装起义，而武装斗争事实上也不是萨帕塔运动的主轴；这是底层人民为了社会正义、有尊严的生活而进行的政治斗争，也要向世界证明说摆脱资本主义建制实现“另一个世界”的梦想是有可能的。

微信扫一扫｜长按识别，进入读者交流群